2018年2月24日 星期六

【長篇小說】 被遺忘的行者


(本標籤收錄,因投稿失敗或沒有收錄而斷尾之長篇小說,
 若有讀者希望小路將它完成,歡迎聯絡作者本人,
 視要求人數或獲得Donate續篇
 斷尾原因皆因本人窮到爆炸,無力寫作)

















01.谷樂維

※ 開頭的世界,將和故事主軸的畫風截然不同,
  做此安排是因為,想為不同價值觀的衝突鋪陳。








  即使從小就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之中,谷樂維還是覺得生活充滿了驚喜,每天張開眼睛都興奮不已。

  自從兩百年前的災變事件之後,這個世界突然變得每個人都可以覺醒超能力,通常在四歲的時候一定會覺醒一次,之後八歲和十六歲都有機會再獲得其他超能。

  而且這些超能很少有重複的,也就是說,以U16(十六國同盟聯邦)的人口基數來說,世上至少存在著15億種以上、各式各樣不同的超能。



  站在緩緩上升的玻璃電梯裡,他和很多在等待中打發時間的人一樣,拿起公配的手環,掃描著大街上的人們。

  路邊一個貨車司機正在卸貨,只見她把手輕輕按在貨箱上,這些個箱子就長出透明的腳來自己從貨櫃中走到定位排好,這個大嬸擁有的是B-級超能『走路』。

  露天的家庭座位有一對父子正在嬉戲,兩人不停地幻化各種動物,男人的超能是C級的『噴煙』,他照顧的小男孩則是B+級的『泡沫』。

  一個郵差頭頂著巨大植物從谷樂維眼前漂浮過去,這是B級超能『蒲公英』。

  也有些超能是不掃描就幾乎看不出來的,比如早餐店裡,有個瘦乾巴老兄他的超能是隨意改變自己的味覺(D-級),因此點開水麵包就可以喝得樂滋滋與吃大餐無異,長期下來反而造成他營養不良。

  交通載具也在兩年前開放不用統一格式,於是有各種懸浮、各種造型的車在城市裡跑。



  不過,在開放式空間幾乎看不到A級以上的能力者,按照政府法令,擁有A級以上超能的人是特等市民,享有種種的便利和一生無虞的補助,而高度福利伴隨的是高度責任,這類超能者必須無條件在公家機關服役,直到三十歲為止。

  比如谷樂維就是這種情形。  

  才剛剛要滿16歲,但他已是SS+級的超能者,擁有S+級『增幅』和SS級『複製』兩種異能,現服役於「急罕局」的特殊部隊。

  這兩項能力強大歸強大,但都滿難使用的。

  首先是『增幅』,任何需要增幅的物體或能量必須穿過他的身體,比如用雙手的拇指與中指結環,再讓物體或能量從中穿過即可,礙於體型,很難在大戰場發揮(平日谷樂維通常都用來增幅咖啡因或藥丸帶來的效果,可惜效果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算)。

  一般子彈射速約每秒180米,如果射出時經過了谷樂維的手,速度可以增加到每秒800米,彈道幾乎不會偏移,打誰誰死,所以他的單兵作戰能力還是滿強的,和他人合作更是近乎無敵的存在,裝甲車都可以打穿。

  其次是『複製』,大多數的時候都只用來複製重要文件或記憶卡,而且操作麻煩,像有一次他在雪地執行任務遇險,為了替狙擊手複製一顆子彈,整整花了八個小時,若非這個能力完全違背了常人對物理的了解,就實用度而言只能排個C級。

  雖然在這個世界,每個人會因為覺醒出來的超能不同,在身分地位上產生巨大的差別,S級的超能者更是擁有隻手翻天覆地的能力,但兩百年前累積下來的人類文化和文明,基本上讓99%的超能者都認同「人生而平等」這個理念。

  在加上世界最強超能『算神』的坐鎮,至今都還沒有出現人權或階級觀失控的事件,世界一片富足和樂,至少在谷樂維居住的這個奧米迦區是這樣。



  再過兩天就是谷樂維十六歲生日,全能的『算神』不斷催促著他趕緊到認證單位,去確認自己有沒有覺醒第三種異能。

  他以為會這樣,是因為這一屆的『算神』繼承者是他小學時期的朋友。

  全世界最強的超能,同時也是一種殘酷無比的傳承。

  每一屆算神一死,他的超能就會在一小時之內,出現在某一個八歲孩童身上,這個孩童也會立刻獲得上一屆算神所有的記憶,然後用最短的時間,趕回中央局,全身插管接上電腦,開始他們一輩子都離不開試管的計算機一生。

  然而,即便像如此晦澀的政治黑暗面,政府也從未向人民隱瞞。

  因為「急罕局」局長擁有SS級超能『通心』,可以直接向整個U16傳遞算神們和領導者的意志,無論是各種勇敢堅定或者誠摯愧歉,都可以使所有地區人民知道自己是否受到領導者欺騙,所有最重大的政治措施,都必須通過這一道關卡,再由民意決定政府動向。



  登,自動門忽然打開。

  從電梯外走進了一個公務員,有點意外並熱情地和谷樂維打著招呼:「欸!這不是急罕局史上最強成員樂維嗎!」

  他也笑著回應:「叔叔別開玩笑了,局長和副局長一根手指就可以秒殺我幾條街,讓前輩們聽到這稱號我一定被笑死!」

  那公務員和藹地問:「急罕局今天怎麼有空降臨我們這個小單位?」

  谷樂維答道:「我最近要滿十六,算神不知道為什麼很著急,三天兩頭發訊息要我趕快來認證有沒有第三種超能。」

  一般來說,超能會在四、八、十六歲前後一個月內覺醒。

  「啊....你都要十六了啊。」那公務員閉上眼一副回憶過去的樣子:

  「還記得你八歲就破天荒進入急罕局,整個聯邦都上街為你抗議遊行,沒想到進去第一天,你就獨自剿滅了一支外教信徒小隊,那個轟動啊....」

  急罕局,全稱『急難與罕見事故處理局』,是唯一成員全部由S級以上超能者組成的機關單位,戰力之強,不下十六國聯合部隊,單兵作戰能力更是常人難以想像的突出,谷樂維在當中也只是個輔助角色,績效成績不前不後排在中段。

  「啊,那件事啊。」他已經解釋到不想再解釋了,但還是忍不住要說:「我根本沒那麼厲害,當時那支小隊其實是局裡的探員....」

  他越說聲音越小,因為當初面臨沉重的民意壓力,算神大大地陰了他一把,把谷樂維的出山之戰宣傳地輝煌無比。



  登,電梯門再度打開,兩人肩並肩,剛好在同一個樓層離開。

  還要再聊時、谷樂維的手環突然紅光大作:

  《警告!第一級緊急事件,全體急罕局成員一小時內集結完成》

  「吓?」

  不等他從驚嚇中回復,一台戰機從高樓之間疾馳而過!

  機上三大超能者聯手施展了組合技:

  『鎖定!』『穿透!』『吸引!』

  頓時空氣中有如出現了一隻隱形大手,拎起谷樂維,把他拉出建築物層層牆壁之外,扔上了急罕局詔命戰機。

  「呀啊啊啊~」憑空被倒拖出去的谷樂維大叫之後,又急急忙忙地對上級行禮:「副局長好!」

  副局長希古斯(S+超能者『鎖定』)罕見的沒有回禮,又和另外兩大強者從建築物裡拉出另一人,戰機無視城市內的交通規則揚長而去。



  「學姊,這麼緊急,是發生了什麼事?」谷樂維轉向某個前輩問道。

  「聽說局長和算神終於鎖定了外教教宗。」

  聞言,谷樂維大驚失色!

  外教教義與人類世界衝突很多,經常被視之為恐怖分子,衝突最大的是,他們認為人類突變是外神恩賜,於是時刻累積資源希望招喚兩百年前幾乎毀滅世界的外神再度降臨。

  還有像外教也認為,人既生而不平等,高等超能者把低等超能者當豬狗奴隸豢養使喚,才符合自然。

  這些都是人類文化無法接受的。



  一直以來,外教勢力從來沒有掀起過甚麼風雨,唯獨外教教宗,是人類世界心中的死神。

  他是公認除了算神以外最強的超能者。

  擁有SS級『黑洞』、SS級『空間』和S+級『隱匿』三大強得不可思議的超能,急罕局自成立來,只有少數成員戰死的案例,幾乎都是死在他手上,是近年來算神和整個聯盟的頭號狙殺目標。










02.決戰最強超能



  超能強者之間的戰鬥幾乎都是以秒殺作結,打得稍微久一點頂多也三五分鐘,這是因為世界上奇妙的超能層出不窮、防不勝防,進攻手段無比多元,卻沒有比較統一的防禦辦法。

  詔命戰機在空中疾馳,副局長希古斯一邊指揮隊員們擺出作戰陣型,一邊給予本次戰鬥資訊。

  如此倉促,不難推測這次的出擊是多麼的突然,幾乎沒有人有準備。

  「算神衛星在祈芒山發現了一個超能防護罩,已經確定該地點有外教教宗的S+級超能『隱匿』,算神和外教已經糾纏了十七、八年,這是第一次可以確定外教教宗百分之百現身的場合。」

  原本教宗的超能『隱匿』是用來隱藏蹤跡,但算神知道最近外教將有大動作,於是對全聯邦展開24小時不間斷的超高密度追蹤。

  就這樣超運轉了十五天之後,發現祈芒山一處出現前後影像不一的斷片,終於破了這個隱匿超能。

  「所以這次,我們必殺教宗。」

  谷樂維此時正將他的雙手伸進一個圓盤器械中,這是他專屬的武器,任何武器接上之後都可以藉此抽取他的增幅超能,只是使用時會痛徹心扉,手是伸得義無反顧,不過每次都痛到哭。

  「由於對方現身是為了準備全球範圍的大規模電腦病毒,準備入侵算神,所以算神現在處於離線狀態,在他重新上線之前,一定要消滅外教教宗,至少也要毀滅對方的機算要塞,否則算神若被病毒入侵,這個世界....」

  眾人聞言,心中皆是一凜。

  以往急罕局出戰,即使形式再嚴峻,大家依然有說有笑,就是因為有算神這個最強後援,唯一SSS級超能『算神』通天徹地,否則以外教教皇兼具三大S級超能之力,早就統治世界。

  小至交通號誌,大至衛星軌道推算,任何需要計算的數據只要交給算神,都可以在資料剛剛遞交完畢的一刻就獲得解答,人類世界對算神的依賴程度有如水和空氣。

  谷樂維頓時明白為何這些時日,算神要不斷催促他去認證自己有沒有第三項超能。

  因為即便強大如算神,也不可能在沒有資訊的情況下對未來做出預判,預期大戰在即,才會如此著急的需要知道更多訊息。

  這一點點資訊,很可能就是扭轉戰局的關鍵。



  沒有和急罕局交過手的敵人,很難想像他們有多快,從谷樂維搭上載具,到現在不過去了15分鐘。

  詔命戰機才剛剛看到祈芒山谷那一片空白,砲彈就已經出手了。

  狙擊者坐在機腹專門用來固定身形的椅子上,雙腳朝著子彈發射方向,谷樂維和隊友們都抓著一個奇異的機器,與機槍連線。

  狙擊手回報:「正前方偏移0度。」

  希古斯大吼一聲:「清彈射擊!」

  轟轟轟轟轟轟—



  六砲連開,看似輕描淡寫,卻是轟出了五個超能強者的組合技。

  開槍的狙擊手擁有『瞄準』超能,配上『穿透』與『增幅』,一顆秒速原本只有150米的砲彈瞬間加速到1200米,毫無困難地穿越了祈芒山基地的防禦力場,直射中央建築。

  原本谷樂維只能增幅砲彈的「速度」或「爆炸威力」,在特殊機器的幫助下,他不僅可以將兩種屬性都增幅,更讓原本只有1k爆炸威力的榴彈上升到20K(從足以炸毀一輛載具,到足以炸穿建築物)。

  外教與聯邦交手已久,詔命戰機才剛出現在天際,教宗立刻發動空間能力,一步跨越了九百公尺來到廣場中央。

  只見他一手撐地,本來只有兩千米寬的廣場瞬間無限伸展,穿過力場的砲彈墜落地點頓時從中央建築物偏移到了廣場上。

  從狙擊手開槍,到外教教宗發動『空間』,至此才過去了2秒。

  副局長希古斯當機立斷,教宗剛剛現身,立刻就用了『鎖定』配合了另一個強者的『引爆』超能,不給他拉長戰場的機會,將增幅過後的砲彈在空中引爆!

  六顆砲彈在發射前早已被鎖定完成。

  轟轟轟轟轟轟—

  砲彈蔓延的爆炸威力和火焰速度遠比教宗延展空間的速度快,但這樣的追逐,產生了一個人類神經可以做出行動的反應時間。

  一個忠心耿耿的教徒突然將嘴張到自己膝蓋以下,施展了超能『吞噬』,竟然一口把在場的教徒連同教宗吞吃了下去!

  碰碰碰碰碰!

  火光過後。

  這個教徒完全灰化,其他人則是從另一個奇異的空間裡走了出來。



  看到愛將戰死,教宗勃然大怒,左手一旋,第二次朝地面蓋去,本來伸展的空間一變,世界逆轉無限內縮,本來還在三公里外的詔命戰機瞬間被拉到教宗眼前。

  就這麼一個縮地的瞬間。

  雙方已經駁火了無數發子彈,急罕局擁有『代替』超能的強者被子彈打得百孔千瘡,他死後腦內記憶超能的晶片會被算神取出,交給其他強者繼承下去。

  外教更是死傷慘重,廣場上本來站著十二名教徒,現在只剩三位,其中有兩人甚至是死在教宗之手。

  教宗左手壓縮空間,右手釋出黑洞!

  由於黑洞是從教宗面前開始放大,因此對準他的攻擊都被自然吸收。

  緊縮的空間加上黑洞的吸引力,詔命戰機猶然逕自朝黑洞中心撞去,駕駛此時已是無法控制。



  危機到來,殺紅了眼的谷樂維心中一熱,用了他專用的增幅噴射之翼,從機腹中飛了出去,不及眨眼之間,就來到了比詔命戰機更前進六百公尺處。

  更靠近教宗,也更靠近黑洞!此時他的身子居然有一半已經被黑暗吞噬。

  他將急罕局的標配,.44重型手槍靠在自己的左掌上,開了一槍。

  子彈被他用盡全力加速,瞄準了教宗射了出去。



  然後就是一片黑暗。

  他還沒來得及看到這一槍之後的結果,就已經完全消失於黑洞之中。






  高空兩千公尺處,一個人影憑空出現。

  正是消失於黑洞中的谷樂維。



  風聲在他耳邊咻咻不止,驚呼了一聲,生死關頭,他卻不是很緊張。

  因為只有冷靜,保持絕對的冷靜,才有可能在這種狀況下活下來。

  谷樂維往下看去,正下方是一片岩層,如果在此著陸必死無疑。

  急罕局的兵裝可以應付各種情況,畢竟強者們超能層出不窮,雖然不至於附著降落傘,但腋下和小腿間可以拉出類似飛鼠裝的小翅膀。

  如果有水域的話絕對是最適合降落的地點,但四面八方望去都是岩石地形,頂多頂多只有草原。

  左手上一個淋漓血洞,他只能用右手抽出塑料,將飛鼠翼扣上自己的兵裝。

  在用盡全身力氣和風壓對抗之後,往原野地形衝去。






03.劫後餘生


  從下墜變成平飛,但是谷樂維去勢太快,用這種姿勢著地即使不死,肯定也是要受重傷。

  此時,一片獸群出現在眼前,居然是象群。

  心中默默致歉,谷樂維選了一頭大象,然後收了飛鼠翼重重地撞了上去!

  咻咻咻咻—碰!

  「嗡—」

  被衝撞到的成年象脊椎都被撞斷,宛若大廈傾倒,獸群驚慌失措的開始逃散,谷樂維傷重昏迷,全身上下多處骨折內出血,在一團爛肉中休克了。



  深深昏迷在夢中,他覺得自己彷彿是個溺水的人、不,應該說是個溺霧的人。

  彷彿四面八方都是濃厚的霧氣,每吸一口,肺都要被浸泡,這種感覺持續了好久才慢慢散去,他終於悠悠轉醒。

  「死定了....這是哪?」

  根據算神的理解,外教教宗的黑洞能力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黑洞,而是會將所有吸收物質做曲線傳送,噴發在宇宙各個角落。

  怎麼他好似沒有被噴出星球之外?

  「咭咭咭....人類耶。」

  「咭咭咭....是人類耶。」

  他聽到四周有人在講話的聲音,別過頭望去,嗯嗯,不過是幾隻土狼。

  「喔,原來是幾隻土狼罷了....甚麼!?」一切發生得是那樣自然,以至於他一開始還沒發現:

  「這這這這,我怎麼竟然聽得懂土狼說話!?」



  「咭咭咭....吃嗎?」

  「咭咭咭....要吃嗎?」

  一、二、三、四、五、六,六隻土狼緩緩地向他包圍了過來,這種生物似乎很愛說話,從谷樂維醒來之後絮絮叨叨個沒停,但顯然智商很低,用得都是一些簡單的詞彙。

  碰碰碰碰、連開四槍,一臉震驚的四隻土狼眉心開出血洞,緩緩有血液流出並死去,剩下兩隻一邊尖叫一邊倉皇地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可惡,剩下七顆子彈....」急罕局配槍是標準的十二發裝。

  「我怎麼會突然聽懂土狼的語言呢?是了,我還有可能覺醒第三種超能,應該是覺醒了類似動物溝通或者土狼溝通之類的能力。」

  「希望是動物溝通,如果是土狼溝通,那實在是太弱了,可能只有D級吧。」



  他轉動手環類智慧型裝置,無法聯絡上任何一位小隊成員,想連線算神也毫無訊號。

  「到底還能用嗎....」他最後嘗試了一下自我掃描的功能。

  「谷樂維-急罕局成員 編號:063020195」
  「增幅(S+)、複製(SS)、未知(A+以上)」

  「喔~果然又覺醒了一個新的超能,既然是A級以上,肯定不會是土狼溝通這種爛貨了。」

  雖然社會教育告訴谷樂維天賦人權,但每個S級超能者骨子裡多少都有一種高人一等的心態,這種心態很難擺脫,例如急罕局局長本人在內心其實就很認同外教的階級理念。

  在這種人心中,弱者為奴為僕,才是所謂物盡其用。

  像這次如果覺醒的是D級超能,他寧願封印起來不用也不去認證(聯邦法律規定,使用任何未經過認證局檢定的超能是公訴罪,最高可處死刑)。

  站起來後,他對著地上的象屍拜了一拜:「抱歉啊象哥,犧牲你來換了我的命,如果是平時,肯定是要埋葬你再把你的象牙收起來帶回家錶框以示感激,現在我趕時間,只能放諸天地回鍋自然了。」

  然後研究了一下草的長勢,朝著草原逆風的方向去了。



  第一件事他很自然的拿出了一顆子彈就要開始複製,即使要花的時間很長,有時候生死之間就是只差那麼一顆子彈。

  然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上次複製一顆狙擊手專用的.308穿甲彈,花了他八小時,這一次谷樂維只覺得體內有什麼東西開始宣洩,然後叮叮噹噹、鏗鏗啷啷,子彈宛若潮水般在他的左手掌心成形,瞬間灑成了一片。

  「兩百八十顆!」稍微清點了一下之後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難道原本只有等級三的複製超能被提昇到了最大值嗎?



  然而這個好消息並沒有阻止谷樂維的心不停往下沉。

  在荒野裡獨行了十八小時後,他發現這裡的日月星辰和故鄉完全不一樣,不說滿天都是亮到不可思議的星斗,其運行的速度還快到肉眼可以辨識。

  那些他以為是土狼大象的動物,在他仔細觀察之後,才發現根本就不是甚麼土狼大象,這裡根本沒有一種生物是和故鄉星球一樣的。

  原本他以為自己闖入黑洞之後,只是到了一個文明圈外的化外之地。

  可是現在....

  雖然很想勉強自己要堅強、保持冷靜,可是眼淚不住簌簌落下。

  他不敢去想急罕局出生入死的夥伴,更不敢去想親愛的家人。



  荒野求生的過程中、每次停下腳步他就開始做實驗,漸漸肯定自己體內多了一種奇異的能量,可以幫助他極大幅度的提升『複製』超能,這股潛藏的能量大約足夠他複製四百顆子彈。

  「用子彈來當作能量單位,真是一個全新的創舉,呵呵。」寂寞的谷樂維自嘲般地說給不知道誰聽。

  這股能量如果消耗殆盡,靠自然補充大約要花上七天(推測的)。

  可是別忘了還有『增幅』的能力,在他全力發動的情況下,即便這股體內能量消耗到只剩一絲,也可以在半小時內將這股能量補充到滿溢。

  原本『複製』這個能力,只是因為違背、逆反了故鄉的超能常識,人們完全不能理解,才被歸類到SS級(稀有),但如果是在這裡,說不定這個能力可以成長到足以和教宗一戰的程度。

  不過限制也是滿多的。

  首先,無法複製任何有生命的物體,例如蟲啊草啊,奇怪的是有的植物死去後可以複製,有的不行;其次體積超過他手掌大小的也不行(否則谷樂維肯定再複製出另一把槍)。

  「可惡,要是有檢定處的機器,立刻就可以搞清楚這些超能的作用和限制,還要這樣測試半天嗎....」



  在漫遊了七天之後,谷樂維終於是看到了一座類似有文明存在的人類聚落,那是一個村子。





04.勾勒無依



  谷樂維從小山丘往前方望去,村莊裡面有一群穿著厚實的武裝者正在與強盜們駁戰,雙方數量都大約百人。

  眼前戰鬥和他在急罕局的時候完全不同,多數人用的是冷兵器,對峙時間短、拚搏時間長,殺得甚是漫長而殘忍。

  這種小規模的軍事衝突,如果是在他的科技時代,到短兵相接已經是要分出勝負了,而且失利的一方完全可以戰術性撤退,不像這群強盜只能死戰到底,村莊裡一個居民都沒有,推測是早早躲起來避禍。

  觀察了一陣,谷樂維有了幾個小心得。

  首先是這個世界有類似政府、國家的勢力,因為防守方的服裝格局是統一的;其次是這裡的政治很混亂,軍隊只有服裝統一,武器隨人各異,這樣不利管理的做法,說明了領導者沒有足夠的財力。



  不過....

  場上倒是出現了一種谷樂維完全無法理解的武器,讓他對這個地方的科技程度感到混亂。

  那是一個小小的手套,戰場中約有七八個人有這種武器,然後時不時的,這個手套中就會噴出閃電、火球、冰錐、毒箭之類的東西。

  「奇怪,那到底是什麼,不像武器,倒是更像....魔法?」



  強盜中有幾個一看就是領導的人物見大勢已去,突然將雙掌一拍,火球和毒箭在他前方爆發出巨大毒霧,竟是不分敵我的將大部分人都壟罩了進去。

  他身邊的另一人則甩出一條長鞭,捲住了一個看起來地位頗高的少年,也不知道那條鞭子有甚麼機關,少年一碰到就渾身是血,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拖走。

  毒霧包圍之外,五名強盜帶著擄來的少年人質奪馬而逃,其他武者們要不是被毒霧隔開,就是正跑出毒霧趴在地上咳血。



  「哇靠,不是這麼巧吧?」

  五馬絕塵,正是直直地朝著谷樂維所在的方向奔馳。

  心念電轉之下,為了更容易打入這個環境的文明圈,也因為自己見義勇為的熱血,谷樂維決定冒個險:救人!

  他從山丘上順著坡道滑下,舉槍直接站在道路中央。

  (我的.44手槍瞄準距離約18公尺,但是....嘿嘿)

  他將左手靠近了槍口,一股增幅的力量緩緩溢出。



  「大哥,前面有個奇怪的小鬼擋路。」騎在馬上的強盜喊道。

  「才一個人而已,老三、老四彎弓射死他,死了就不浪費時間繞路。」

  左右賊人聞言正要拉弓,突然聞聽碰碰碰碰碰碰,連續六響,左首那人身上多了幾個血洞,搖搖晃晃地就倒了下去。

  這還有兩百多米,還沒進入弓箭射程內啊!

  匪眾臉色驟變,想要改道而行,卻已經晚了。

  碰碰碰碰碰碰—

  谷樂維無差別射擊,每匹馬都先招呼他六槍,子彈打盡了,就直接換一排新的彈匣。

  沒錯,這些天來他除了複製子彈,還複製了一大堆彈匣。



  正以為這世界的戰鬥不過如此,強盜的頭頭在落馬前舉起了右手,露出了那個詭異的手套。

  「危險!危險!危險!」

  以往在急罕局鍛鍊出的作戰本能宛若巨柱,不斷敲擊著谷樂維內心的警鐘:「絕對不可以被這未知的武器對上!」

  他立刻兩個側面跳翻,這是局內教他們唯一有可能閃躲過子彈的方法。

  倏倏—

  兩道快乎其快的冰柱射在谷樂維原本站著的地面上,透出的寒氣讓他內心無比震驚:「這是什麼冷凍型兵器,光是在這冰柱旁邊,我就覺得要被凍傷了!」

  剛剛他若未滾翻,只怕冰柱是要連他腦漿都打穿出來。

  「不對,這裡絕對不是什麼冷兵器時代,就這冰柱,威力絕對在50MG對裝甲狙擊槍之上。」

  一把高規格對裝甲步槍,至少也要8公斤以上,可是這個世界的人卻可以用一個拳套取代,這樣還覺得這裡的科技低於自己故鄉的話,腦袋絕對是浸水了。

  這是人類難免會犯下的一個錯誤,總是習慣了用自己以往的經驗,去判斷事物。

  看到強盜們彎弓舉刀,讓他以為這裡的武器科技落後、一把.44已經足以逞凶稱王,谷樂維內心提醒自己絕不可再誤判,以免一不小心把自己命給丟了。



  驚嚇狀態加速了他的殺戮,谷樂維主動朝著強盜的方向跑去,子彈宛若不要錢一樣的灑射。

  碰碰碰碰....

  二十來槍之後,除了從馬背上滾下的少年人質,現場再無聲息。



  滾落馬背的少年似乎仍舊無法掙脫那把它捲起來的鞭子一般,只是用力挺身子坐起,抿著嘴,死死的盯著谷樂維。

  他很清楚,眼前的外來者手上拿著的,是只要輕輕一按就可以致人於死的奇妙武器。

  與其貿然掙扎導致被射殺,不如靜觀其變,畢竟對方有惡意的話,他也絲毫沒有抵抗力。



  谷樂維讀了一下空氣,決定先收刮一下戰利品再幫少年解圍,他第一個拿的自然就是強盜頭子手上那個奇異的手套。

  (本來應該有一雙,可另一隻似乎在施展毒霧時炸開了。)

  五指齊露的手套在拳背處有四個插槽,插槽裡安置著四個細長橢圓形的玉棒,其中有三個已經黯淡無光,他猜測是類似電池的能量儲存品。

  「天啊,這該不會有輻射吧,希望別。」

  掌心中間則有一塊圓形鐵片,上面寫著奇異的文字,大約念作:「薩斯卡(SasCa)」,其義為掌中的烈焰與寒冰。

  看到他試戴上手套,少年顯露出明顯的敵意,谷樂維也不管他,拿起了一個小皮袋,把強盜身上幾樣他認為比較有價值的東西收了起來。

  其中有一個小竹管,上面寫著「解毒」,心中略略計較,他將這東西收進自己兵裝口袋。



  然後他拿起鋼刀,啪地一下切開了綑在少年身上的長鞭。

  那長鞭斷成三截,居然沒有自然掉落,仔細一看,赫然發現那鞭子是一根根堅硬如毛髮的東西、好像魚鱗一樣一片片浮貼組成,是以打在人身上,有類似倒鉤的效果,難怪這少年不敢掙扎。



  少年拿掉剩下的鞭子部位,起身拍了拍衣服,尊敬地說道:「感謝行者大人救命之恩,不知這位行者大人怎麼稱呼?」

  「行者?」他感覺這是一個專有名詞,是一種下對上的敬稱,谷樂維回道:「我不是甚麼行者,我叫谷樂維。」

  少年露出了滿臉的疑惑:「啥?」

  雞同鴨講了兩句,谷樂維才發現,這個少年口中所言,根本不屬於世界上任何一種語言,他卻不知為何聽得懂,但他所說的是通用語,少年自然滿臉啥啥。

  「我明白了!」谷樂維握拳往自己的手掌一拍:「我覺醒的第三種超能是『翻譯』啊!」

  難怪自己閱讀強盜的武器和竹管都毫無障礙。



  少年不明所以:「請問您聽得懂我說的話嗎?」

  谷樂維點了點頭,然後指著自己說道:「谷、樂、維。」

  「呃....啥?」

  他放慢了語氣再說一次:「谷~樂~維~」

  少年靈光一閃:「喔~您是說大人您叫『勾勒無依』嗎?」

  谷樂維嘆了口氣,反正念起來相去無多,便點了點頭。






05.彈謹風




  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少年恭敬地自我介紹:「行者大人,下者西河鎮衛隊長,名叫彈、司勒華、西河、村板正、謹風....」

  上來就直接報了一大串名字,聽著都要把谷樂維搞死了,卻不知道這是在這個階級社會中,凡人的求存方式,在此處,每個凡人都要有三到五個名字,好應對不同的統治者或政治勢力。

  如果在統治者面前報出了錯誤的姓氏,很有可能立刻就被滅殺,或者為了賠罪繳納天價的補償。

  所以當面對未知勢力的行者時,凡人們會一邊自報身家,一邊觀察上位者的臉色,臉色愉悅了,就表示報對了,才可以停下。

  若非如此,其實少年就叫『彈謹風』,又何須報出其餘國姓、母姓、階級姓,這還是在此地,如果出了這裡,又還要改國名、母族名、階級名,複雜得有時候本人都記不住。

  他們也不想這樣,只是無可奈何。



  彈謹風見來人和善,好奇地問:「敢問行者大人是來自南方廢土嗎?」

  谷樂維搖頭。

  「那麼是墨心機械城嗎?」

  谷樂維又搖頭。

  稍作沉吟,彈謹風思來想去,他救了自己一命,怎麼也得說說內心話:「那麼,下者建議大人,將來最好說自己來自南方。」

  「喔?」疑惑的語氣,放諸四海、不、放諸四宇宙皆同。

  「此地是滄岱北域,政治勢力非常複雜,為此,下者才會有那麼多名字,看大人的身手、武器和服裝,肯定都不是本地人。

  西部的流浪行者又稱『野行者』,以實戰與殺戮修行,在此地不受待見;東方墨心機械城專門改造凡人,對抗行者勢力,統治者們見即斬;南方廢土也有很多零散的流浪行者,可是南方一國正在和我們北域戰爭,所以....」

  其實彈謹風也擔心他是異邦細作,即使是救命恩人,也只能言盡於此。



  兩人邊走邊聊回到了『西河鎮』。

  彈謹風本來應該要先帶『勾勒無依』去見他的爺爺兼鎮長,報個平安,可是心中惦記被毒霧重傷的衛隊夥伴們,於是先去了兵營。

  只見兵營空地搭起了棚子,成為臨時的醫療所,到處都是抱怨與哀號:「可惡,這種時候,鎮裡不是有草藥店嗎?怎麼沒有藥師?」「對啊,奇怪,藥師們呢?」「閉嘴,還不平心靜氣壓制毒素,想找死嗎。」

  景色一片悽慘,從守衛們體內流出的毒素都聚集成黑霧了,這裡是健康者的禁區。

  不過外圍的封條並沒有攔住兩人,他們就這樣闖了進去。

  「可惡....」彈謹風握緊了拳頭:「怎麼會這麼巧合,盜匪襲擊前藥師都接到外出醫療的任務!」

  想起前幾天的鎮長命令,他隱隱覺得自己要抓住了甚麼。

  因為沒有藥師鑑定,現在還沒人知道這是甚麼毒,只知道這毒會侵蝕筋脈,若是耽擱太久,不死也會變成一個廢人。



  就在此時,一個沉重威嚴的聲音朗聲說道:「各位弟兄,這次匪襲,沒人料到他們會有毒霧這一手,衛隊目前有七成左右的弟兄中毒,鎮長已經緊急召回所有藥師。」

  聲音是從司令台上傳來的,谷樂維看了一眼,雖是長輩, 彈謹風眼中卻是無半分尊敬,他伸手微微指了一下:「這是我二叔,他叫彈四泉。」這就算介紹過了。



  臺上那人語氣雖然莊重,眼神卻是睥睨眾生,司令台彈四泉繼續說著:「幸得我們彈家還存有解毒藥十六顆,衛隊長們平日辛苦,地位崇高,先分下去,剩餘十二顆,便按軍功分發。」

  眾人心中皆是一凜。

  西河不過一人口數千的小鎮而已,大家平時巡巡周遭、打打野獸,還真沒人想到,甚麼時候軍功如此重要了。

  彈謹風內心卻是憤怒地要爆炸了:「原來!原來!竟然是如此!」

  難怪前些天,這個平日裡只會貪取家族資源、打壓父親的二叔彈四泉,突然帶頭提議要開礦和狩獵,而且提出自願的鎮守衛可以記軍功,想當然爾,那些自願的人,都是彈四泉早謀畫好的內定人選。

  如此一來,多數親近爺爺和父親的鎮守衛肯定得不到醫療,而二叔的心腹卻能一個個復原,晉級隊長。

  走到這一步,要說這次匪襲、毒霧,和彈四泉毫無關聯,彈謹風都要不信了,可是卻沒有證據!



  他的拳頭緊握,不看表情光從身體的抖動都可以知道他內心的憤怒。

  這時谷樂維突然點了點氣到發抖的彈謹風肩膀,他氣憤之中一時語氣失控:「幹嘛!啊,大人,我不是....」

  正想道歉,卻見谷樂維盈盈笑臉,張開左手。

  嘩啦嘩啦,一大把藥丸掉在旁邊木桌,灑了滿地。

  「這是!?」

  谷樂維把寫著「解毒」字樣的竹管交給了他。

  「啊!」彈謹風大驚失色:「這是解毒藥(可是怎麼會這麼多)!」

  他連忙拉了拉旁邊中毒守衛的袖子,餵了他一顆:

  「咦?彈隊長,這是什麼?我覺得好多了!」

  「什麼?居然真的有用,太好了!」

  少年跟在二叔的後面,跑到了檯上。



  意氣風發的彈四泉才走下司令台,這一次他的心腹被安排在了衛隊後方,中毒者不及一二,現在解毒藥又被控制在自己手上,想要解毒,誰不用看他臉色?解了毒之後,誰又不用知恩圖報?

  計畫完全成功,連那討厭的大姪子都被強盜擄走,實在不能再更完美,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

  可是他才笑沒多久,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大姪子的聲音:

  「夥伴們!夥伴們!不用等藥師了,我這裡有解毒藥!快點,大家排隊來領,快點!」

  彈四泉當場氣得七竅生煙!

  但是他忍,他是要做大事的人,這個西河鎮長只是小位,他要當特使,他要當城主,然後是領主!

  各種表情在他臉上飛快閃過,最後調整好了以後,不喜不怒地,微微以長輩資格斥道:「謹風,你在幹甚麼!怎麼可以擅自站上司令台發令!」

  「二叔!」彈謹風有理不讓:「現在夥伴們可能危在旦夕,解毒越快越好!」

  彈四泉不知怎麼辦到,聲音中帶著能量,竟然凝出波紋,喝了一聲:「胡鬧!來路不明的藥丸,怎麼能發給守衛隊!」

  這陣聲波居然幾要將自己的姪子震下台,發勁抵抗過後,彈謹風一陣怒氣上湧:

  「二叔,這解毒藥來自擄走我的盜匪身上,他既然要施毒,勢必就要帶著解藥,我有理由相信這些藥可以幫夥伴解毒!何況現在形勢嚴峻,即便不是解藥也得先死馬當活馬醫!」

  彈四泉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你他叉的抱著這一大包的解藥,那強盜頭子身上帶一管就不錯了,又怎可能帶這麼一堆,是腦殘嗎?

  可是在眾多傷患的眼中,又怎會在意這一點小瑕疵,幾個向來惦記大少爺恩惠的老兵當場就站起來叫道:「下者願意嘗試彈隊長的解毒藥,生死自負。」

  立刻上前領了一顆,眾人皆是盯著他看,半分鐘後,雖然還沒說話,但從那老兵原本抿著的一張臉突然綻放笑容,誰都知道這藥有效啊!

  「隊長英明!」「彈隊長英明!」「真不愧是大少爺的兒子!」

  眾人紛紛上前排隊。



  彈四泉一看怒了,拿出領主徽章大吼一聲:「彈隊長發的解藥來路不明,為免危害衛隊弟兄,命彈隊長立刻下台來晉見我,所有人不准領藥,這是軍令!」

  此令一出,彈四泉連原本僅有的一絲軍心都失去了。







06.通靈行者



  彈謹風一怒,看似生氣般的亂撒, 將手上的丹藥全部一抖、飛向守衛隊,然後踏步有聲地下臺去"晉見"自己二叔。

  有些人眼明手快,從空中直接抓來吃了,慢一點的就倒楣多了,得去拿那些掉到地上沾了灰塵的,心中不由得一恨,自然是不會恨彈隊長,而是恨他二叔彈鎮守(職稱)。



  後面就不干谷樂維的事了。

  他原本出於好心幫這些人解毒,不過看來似乎不小心攤上了什麼大事,早就先開溜出門,以免被逮起來逼問出秘密。

  大街上,躲避匪襲的居民們紛紛現身重新過日子,街上出現了一些小市場,大多數都是擺個攤以物易物,真正開張的商店不過二三,草藥店更是完全沒有營業。

  谷樂維從強盜那裏劫來的布包中、拿出了一枚金幣握在右手,緩緩閉目養神....十分鐘後,左掌中就多出了另外三枚金幣。

  「嗯哼,原來在這裡賺錢也這麼容易。」他一笑。

  能複製貨幣聽來驚人,但這賺錢速度對谷樂維來說卻也是還好而已,還真算不上什麼。

  在他的星球,貨幣是用虛擬點數來計算的,他的母親身為A級超能者,年收入200萬點在社會中算中上階層了,身為急罕局要員的谷樂維年收入則是6億點,乃是鉅富。



  小鎮以礦業為主,商店少、商品少,選擇也少,因此幾乎都是複合式的,例如工具、材料、武器都併在鍛造店賣;丹藥、藥丸、藥材、醫療都在草藥店;衣服、布料則是和家具行合併了。

  家具行的員工在地下避難室被關了一天,看到衣著破爛的谷樂維走進來,抬起手噓噓:「去去去,在西河鎮行乞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嗎?」

  是的,在此處行乞,會被強迫去挖礦。

  谷樂維笑笑,噹噹噹就落下了七八枚金幣。

  按照北域銅銀金三階段錢幣的概念,這桌上現在掉下來的就有七八十萬,那小員工立刻改口叫大爺:

  「爺、爺、爺、這位大爺,不知您有什麼需要?」

  谷樂維笑笑,指了指店員身後的衣裝。



  滄岱北域的褲子是谷樂維習慣的樣式,三洞兩管四縫線(四縫線:胯下、褲腰、兩腳褲管),但是腰間沒有鬆緊帶或皮帶,而是繫上布條。

  據他現在的理解,這褲子隨便穿都無所謂(西河鎮只賣深色褲),但腰帶不能隨便繫,這一繫就表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分地位。

  例如奴隸、礦工,就不准在繫完之後露出任何一頭,多出來要紮進褲子裡。

  普通人會在身後紮一個結,有點教育水平或修行武者會把結打在左邊,這打結的方式又代表了不同意義。

  貴族則把結打在右邊,而且要露出飄逸過膝的高級材料,站立坐下間會不停擺弄,以為禮貌與美。

  衣服固定是兩件式,一定要一件長袖貼身內衣,然後在外搭一件短袖,通常奴隸礦工和外來的野人就不會穿裡面那件內衣,谷樂維初來乍到時則相反,只穿著一件長袖(兵裝)又沒繫腰帶,所以才被店員當作沒禮貌的傢伙。



  他打包了三套衣服,腰上扎的是一條黑布腰帶,打了一個雙蝴蝶結在左邊,內心暗道:「嘿嘿,就不信你們有人看得出這雙蝴蝶結代表啥。」

  想了一想,他又拿起一條鑲金黃色絲的腰帶收著,或許以後有用。

  結帳時是十一萬錢,那條鑲金絲腰帶居然要價十萬。

  他拋出了兩枚金幣。

  「呃....呃....爺,這兩枚金幣我、下者可能無法....」這下那個小店員就急了,他買這一身行頭,兩枚金幣二十萬,小小店面找不開啊。

  谷樂維笑笑,擺了擺手,逕自出門。



  在他要走進鍛造店之前,被街上的一個攤位吸引了,上面寫著:『王城貨』

  這個攤位很奇怪,一塊木板上書「一律百錢」,價格表底下是一個鐵箱,裡面擺著琳瑯滿目的各式商品。

  因為語言不通,他就稍微觀望了一下,此時,一個路人對他說:「這位小哥第一次來吧。」

  谷樂維點了點頭。

  路人一副想當然爾的表情,繼續道:「這種攤位就是來騙錢的(老闆同時在一旁怒吼),王城的物價都是以『央』計算,普通錢幣哪買得到什麼東西,這種價位的東西即使真的是王城來的,怕也是回收撿破爛所得,根本不值錢,通常都是騙騙那些嚮往王國的年輕人而已。」

  「你這個死阿浮夠了喔,人家客人有興趣你管得著嗎?再說了,光是我去王城搬這一趟,運費就遠超百錢,賣點情懷還不行嗎!」攤位老闆怒道。

  谷樂維笑笑對那路人點頭致意,一轉身又掏出一枚金幣就遞給了攤位老闆。

  「窩操,金幣!我發了!」

  「欸小哥你是沒聽到我說的嗎?」路人看老闆這麼賺,眼紅得急啊。



  谷樂維沒理會兩人,盡是往箱裡撈書,撈到就坐下來看。

  自詡為科技世界現代人的他,對「資訊」的重要度可是理解非常深刻,就拿『算神』來說好了,如果把算神從試管裡面拔出來脫離主機,急罕局戰鬥部門任何人空手都可以把算神打死。

  但是擁有了強大的運算能力,算神給予的資訊不僅讓這個超能暴漲到SSS級,甚至可以說整個U16十五億人的和平都是建立在這個超能之上。

  箱子裡有一本,顯然是某人上課用的筆記,此時就對谷樂維產生了莫大的用處。

  到這時他才知道彈謹風口中的行者是多麼驚人的一個意思。



  滄岱北域所處的世界總稱為『地之一方』,而這個世界還有一個充滿了能量的平行世界,叫做『靈界』!

  靈界是一個能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世界,只要使用的方法對了,任何生物、哪怕只是植物,都可以從靈界汲取能量來使用。

  而擁有這種能力的人類,就被稱為「通靈行者」!

  谷樂維不禁看得口乾舌燥,這想想實在太驚人了,在他之前的星球,能量最大的來源來自於核能,無論是核融合或者冷融合,需要的場地和材料那是多麼的巨大,非立國不能負擔。

  可是在地之一方這,只要溝通了靈界,便可以有如河中汲水一樣,一杓一杓的將能量挖過來!

  「那不就等於,每一個通靈行者,都他媽是一個小型核電廠啊!!」

  如此概念即便是算神知道了,想必也是震撼不已,而且不像電能一樣粗暴,這種能量既溫和又濃郁,密度和穩定度都是核能的萬倍。

  谷樂維越看越心驚,這一看,就從白天(中午)看到了深夜。







07.一箱殘卷



  夜晚來臨,谷樂維早已進了室內,擺攤的老頭和那個好心勸他的路人分了第二枚金幣,高高興興地幫他把整個鐵箱搬進了旅館。

  說是旅館,其實非常簡陋,就是一個大空間,然後十數張床擺在那,客人稀少、大多各據一角,谷樂維往靠角落的床上一坐就是繼續閱讀,從頭到尾沒正眼看過其他人。

  也沒人覺得奇怪。



  前面看書看到這世界上存在著「通靈行者」這樣神奇的職業,對地之一方的原住民來說雖然只能仰望,卻也不怎麼特別,對谷樂維來說就不一樣了,跟行者有關的所有知識,他都是驚喜非常、又完全不能理解。

  書上說,單純只能從靈界汲取能量者,稱之為『通靈行者』,在更強大的話,行者可以將意志投射到靈界,產生化身,稱之為『化身行者』。

  其中一小段記載,讓谷樂維感到格外震撼。

  據說化身行者修練到極致,會在冥冥中受天地賞賜,獲得額外的超能力,這些超能力都非常天馬行空,和這個世界的能量規則毫無關係。

  根據記載,滄岱北域最強的化身行者,就曾經獲得『天眼』,可以照看所處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但也不是每一個都這麼強勁,也有化身行者修得的超能只是腦袋可以長出蒲公英,讓自己隨風而飛,據說這個獲得『蒲公英』超能的強者還一度羞愧得想自殺。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載入地之一方史冊中的化身行者、居然不足五十人,關於超能力記載,書中也只有短短一頁。

  谷樂維卻已百分之百確定,這些能力和他所在的星球極度相似、不、根本就是完全一致,他甚至都要本能的幫這些超能分級了。

  「莫非....我其實已經是化身等級的行者了?」

  「還是說....U16世界的人們,其實都是這個世界某個人的靈界化身!?我的故鄉就是地之一方所謂的『靈界』!!!」

  不過,這一切只是谷樂維在常識突破,想像力飛馳之後幻想的而已,畢竟典籍中清楚明白地記載著靈界樣貌,和谷樂維所來的星球沒有半分鳥關係。

  說起來,谷樂維真的無比慶幸自己覺醒的第三種超能是『翻譯』類,且不說有九成以上的人無法覺醒三種超能,剛覺醒就發揮大用簡直太幸運了。

  這一箱書其實是用各國語言寫成的,其中除了筆記日記,還有很多「煉金」、「 法印」、「 符咒」、「 丹藥」的記載,可惜都是斷章殘篇沒甚麼用。

  「看來說這個世界沒有『科技』的概念是我的錯,豈止是有而已,說不定還遠超U16,但我卻一丁半點沒見識到,是因為西河鎮其實一個超級偏鄉嗎?」谷樂維不禁納悶了起來。



  另一方面,鎮上的凡人貴族,彈家也掀起了一陣風暴。

  「逆姪,你給我跪下!」

  「我不懂,二叔,我何罪之有!」

  大家長彈定山端坐大廳,底下叔姪兩人對簿公堂。

  「你第一罪,供給守衛隊弟兄來路不明的藥物,往後西河守衛戰力若有缺失,你要怎麼彌補?甚至我懷疑你根本通敵,否則為何毒霧過後,你剛好又有解藥!」

  其實彈謹風自小就是很有禮貌的人,也恪遵長幼秩序,即便是這個一直打壓父親的二叔,也是避著讓著,沒想到今天被人一通誣告,氣得他人生第一次失控到豁了出去。

  「二叔!要這樣說來你更可疑!為何你早早就擅改任務,突然額外發布軍功,後來又以軍功分解藥;鎮上藥師一個都不在,也是因為你發佈的任務;匪襲時,守塔的輪班空窗更是你的排佈!我被強盜擄走幾丟性命,更何況先害衛隊夥伴又立刻幫他們解毒,對我有什麼好處!」



  其實彈定山是很想相信彈謹風的。

  畢竟他這個孫子,除了沒有行者天賦,無論禮貌、知識,都算得上是一等一,平日裡也很得人信任。

  但是這個世界的家族翻覆、朝代更迭已經太多次,即便知根知底,也不能完全放心,更何況彈謹風的版本裡,有一個最大的問題,讓他無法完全相信自己的孫子。

  那就是,彈謹風若真被擄走,怎麼會毫髮無傷地帶著如此海量解藥返回。

  「喔,是嗎?」

  彈四泉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漏洞:「你這樣做,可以大大地收買人心,等我升職後,讓你那個廢物父親有機會重掌西河鎮守之位。

  而且這整件事最大的疑點,就是那些匪幫擄了你,怎可能放你回來,若如你所說,匪幫是被路過的行者所滅,又怎能如此巧合留下幾百顆解毒藥當戰利品。」

  確實,那幾百顆解毒藥,到現在都還有一些滾落在醫療所外的草地裡泥土裡,那是谷樂維當時也沒想那麼多,他感應了一下發現複製一顆子彈的能量大約可以複製二十顆藥丸,沒刻意停手就複製過頭了,誰知道變成一個難以解釋的疑點,以至於彈謹風沒辦法一口扳倒他二叔。



  「夠了。」

  彈定山將枴杖往地上一點,憑空一震,彈四泉修行小成、只是單膝跪地;彈謹風一介凡人武者、無法抵抗,當場雙膝齊齊跪下:

  「這件事....咳咳,咳咳....」

  鎮長彈定山本來是大師級行者,可是數年前在戰鬥中留下一道暗傷,到現在還沒痊癒,稍微動用一點能量就承受不住。

  若非如此,彈四泉也沒那個膽對西河鎮上下其手。

  「爺爺!」彈謹風當場撲了上去,扶著爺爺的手。

  「好了好了,我沒事。」他往暗處咳了一口血,轉過頭說道:「這次匪襲,好說歹說也是防禦成功,毒霧的部分衛隊也沒受到什麼實際傷害,不過塔衛輪班確實出了問題,扣四泉半年軍功,就這樣,暫不再議。」

  半年軍功,既不影響薪晌也不影響修行,根本等於沒罰。

  「是,鎮長。」彈四泉手掌往左肩一拍,行了軍禮,轉過身冷笑了一下,就退了下去。

  在他心中,這姪子不過是因為凡人身分,才在那邊假扮孝順,不過到底彈謹風被強盜擄走為什麼可以安然返回,這一定要徹查清楚,若是彈四江還有什麼後手,他一定要徹底掐滅。



  看了一天的書,谷樂維對這個世界有了長足的了解,不過他知道自己的了解還是太粗淺,他所在的星球曾經在兩百年前被毀滅一次,部分科技已經完全消失。

  而地之一方至少有破萬年的文明歷史,雖然眼下所見一片平凡,可是肯定有許多難以測度之處。

  另外他對自己的『複製』超能,有了新的一層認識。

  首先,有生命的東西肯定是完全不能複製了;其次體積太大的也不行。

  更重要的是,含有靈氣能量的也不行。

  從強盜那裏劫來的神奇手套,原來叫做法印拳套,也叫做「法武」,可以施展一至二個低等級的法印。

  通靈行者可以輕易啟動法武,凡人則要使用一種類似電池的東西,叫做靈環(簡稱「央」)。

  就是白天那路人提過,王城裡的通用貨幣,在強盜的低級冰火法武背面只剩一枚完整的靈環,可是複製過後,卻會變成沒有能量的空環。

  也不知道空環有沒有價值。

  「如果說,一央等於一百金幣的話,豈不是說王城隨便一揮手就是千萬錢?」

  這個財富上的落差概念,讓谷樂維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妙,非常非常的不妙。








08.我也想當通靈行者




  隔天谷樂維睡醒,卻看到彈謹風早已在旅館的會客室等他,畢竟有救命之恩,而且整件事又有可疑之處,他自然要再找上門來搞清楚。

  不過態度還是很恭敬的:

  「下者見過行者勾勒無依大人。」為了避免姓氏斷錯的尷尬,彈謹風不怕麻煩的唸出了全稱。

  谷樂維卻是笑著說:「哈哈,我叫谷樂維,不叫勾勒無依啦。」

  「咦、大人您會說北域語?」

  「我不是通靈行者,別再叫我大人了,這裡的語言我昨天學了一些,不是很熟練,有些發音還要請教請教您。」

  彈謹風大笑:「那我怎麼稱呼你好?」

  「嗯嗯,就叫我樂維吧。」

  兩個人都十多歲,本來就是很容易跟同儕打成一片的年紀,谷樂維對彈謹風有救命之恩,又是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有耐心的一問一答之下,很快就成了好友。



  「話說,樂維你是從哪來的呢?」

  「我啊,如果我說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在地之一方會怎樣嗎?」谷樂維有心試探實話實說的後果,要是很嚴重,頂多再說自己只是打趣來著。

  「真的假的,不太可能吧?」彈謹風內心倒是覺得這個答案很合理,如此一來諸般疑惑都得到解決,不過嘴上仍是試探著他:

  「原來你是異邦人啊,該不會不是人類吧,一般異邦人倒還好,若不是人類的話,最好往南邊廢土或者西邊狂野之丘去比較好喔,在北域會多出很多風險。」

  谷樂維聞言一驚,這才發現地之一方不是這個星球的名稱,而是像故鄉星球的泰坦洲、盤古洲一樣,是一個大陸的總稱!

  而且只有地之一方人類在多而已,其他大陸多得都不是人類!



  「你怎麼了?」

  「哈哈,哈哈,我想我是一輩子都回不去了吧!」谷樂維一方面熱血發作,覺得精彩刺激,另一方面則以此掩蓋內心的哀傷與思鄉無比。

  「啥?」

  「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太刺激了!我一定要好好闖蕩一下,呼....對了,我看地之一方所有文獻,都以『通靈行者』為尊,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成為通靈行者?」

  「啊?」彈謹風覺得納悶,這不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情嗎?難道還有哪個異邦國度沒有通靈行者?

  不過他還是很有耐心的解釋道:「一般來說,要成為通靈行者有兩種辦法,第一種是天生自然,就是你的靈魂在平行世界—靈界,之中有『信物』,這種人最幸運,一出生就在靈界有道標,吃飯睡覺走路,靈氣就會自動找過來,自然成為通靈行者。」

  彈謹風有著說唱俱佳的特質,他嘴上說吃飯睡覺走路,兩根手指就演出吃飯睡覺走路,看得谷樂維哈哈大笑。

  「比如我父親在靈界就有一隻蝴蝶信物,如果以後練到化身行者等級,就可以把這隻蝴蝶從靈界招來,但在這之前,蝴蝶會一直幫他從靈界汲取靈氣。

  一但與靈界溝通成功,即使之後信物被毀滅,還是不會失去體內通道,只是有信物,獲得靈氣會特別快。」

  這兩人一個十八一個十六,都還沒覺醒成通靈行者,看來都不屬於天生自然這一部分,於是谷樂維問:

  「那第二種方法呢?」

  「第二種方法,是秘術冥想,不過任何可以溝通靈界的秘術都是天價啊,即便是最普通的秘術都要十七八央(一億七千萬錢以上),至於高級秘術,呵呵,我是想都不敢想。」

  看谷樂維失望的表情,彈謹風斟酌著該是說出自己真實目的的時候了:

  「不過,我的家族裡還是有一本低等級的法印秘術....」

  谷樂維也不是笨蛋,一聽就知道有但書:「那麼我想取閱的話,要付出什麼嗎?」

  「嗯,照理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彈家本來就該給你報酬,可是現在卻卡在一個誤會上....」

  彈謹風順著話,把二叔提出的疑點對他說了。

  「也就是說因為你二叔的關係,我救了你,還要去你家證明我真的有救你對嗎?」

  彈家少年一個慚愧,點了點頭、感慨世上竟有這種不知恥的事情。

  當事人倒是一點不介意:「沒問題,我去收一收證物跟你去找你爺爺吧。」

  只見谷樂維從床下拿出了一個布袋,看得出來裡面是木盒之類的東西,彈謹風看不明白他弄什麼玄虛,卻也不好意思再問。

  「走吧。」

  谷樂維內心卻想,要不是『秘術』的吸引力太大,他絕不想跑這一趟,但是他明白了這個世界的階級懸殊、也明白了這裡有特別的能量規則,以他急罕局菁英的出身,怎麼能忍受在此地只當個凡人?

  再說了,就算在地之一方,他的複製超能被強化得不可思議,他還是寧願回到故鄉,回到家人和急罕局的夥伴身邊,目前他看到的唯一希望就是,成為『超能』級的化身行者,說不定就能獲得第四個超能,讓自己返回。

  化身行者....那得有多難啊,整個地之一方也不足五百人。

  「要考慮的事情很多,無論如何,先成為通靈行者吧。」

  兩人走出旅社,卻沒發現有好幾雙眼睛,已經盯上他們。



  半路上,谷樂維看到了一件很不開心的事情。

  那是一個老人,被一個紫色衣服的年輕人在地上拖著走,道路兩邊居然還有鎮守衛替他開道,他轉頭一看彈謹風,卻見這少年神色如常,忍不住大皺眉頭:

  「這是....?」他往前方一指。

  「喔,司勒華王國法律,人民必須於國所用不得行乞,那個老人應該是瀆職,所以被判為奴隸吧。」

  相較於他的吃驚,彈謹風居然一副習以為常。



  「嘶....」谷樂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人都老成這樣了,搞不好你拖著拖著就死了,看他身上的礦工服、就算有瀆職,那也絕對是因為連鎬子都拿不動,結果你他丫的司勒華王國不是讓人家退休養老,是這樣拖著拖去當奴隸!?

  說好的和平呢?說好的人權呢?民意民生,難道不是國之基礎嗎?

  在U16哪怕是經濟程度最落後的地區,也不帶這樣的啊!

  他在心中暗暗認定:「無論這個地方,科技發展或行者個體強大到了何種程度,文化上這就是個蠻荒偏遠之地,落後,對,絕對就是落後!」

  怒歸怒,現在在地之一方的他,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眼前,一棟超大豪宅出現在路的盡頭,西邊是寬廣的花草園及溫室,東邊成串建築物上掛著各式各樣的木牌,赫然是各種功能性建築宛若小商店街,門口有兩個守衛庭,三層樓的豪宅還有防衛塔。

  光看得到的就已經如此,看不到的還不知道後面有多大。

  兩人走到彈家大屋,谷樂維眼睛瞇成針一樣的細線:「原來彈謹風自己就是超級貴族,難怪對奴隸無動於衷。」

  心理想的話,當然沒有說出來,否則彈謹風一定會大大地否認,就他們這規模,沙粒般微型貴族而已。

  彈家正面上刻得不是家姓,而是國姓「司勒華」,這種文化真的很麻煩,搞得要往來還要去記貴族的好幾個姓,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郵差」這種職業,要是有的話還不天天送錯信。



  經過守衛時,只有人開門,卻沒人和彈謹風打招呼,這顯然就是沒有禮貌而不是此地什麼文化:

  「莫非....我們彈老哥在他的家族裡地位也很卑微?」谷樂維總覺得事情透著一絲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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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靈行者按照能量分四個等級:
「門徒、大師、宗師、超凡。」之後晉升化身行者

化身行者按照獲得能力的順序分成三個階段:
「念力、精靈、超能」



09.無根之人



  兩人進了彈家大屋,谷樂維更搞不清楚彈謹風的地位了。

  和門衛們相反,侍女、家僕看到少爺叫得親熱,好像自己家人一樣,晉見鎮長彈定山也一路通行無阻,沒什麼障礙。

  剛開始鎮長大人還有點漫不經心的,直到他看到谷樂維,當場嚇得站了起來,才又覺得自己失態坐下。

  「這是靈氣外溢啊,謹兒身邊這位小朋友莫非是大師級行者?」這是彈定山的內心話,嘴上說得卻是:

  「諸日安好,不知這位行者今日訪我西河鎮所為何來?」

  諸日安好?

  這是司勒華王國官方專用的問候詞,用這句話問安,顯然代表了彈定山認為谷樂維是平輩或階級更高的行者。

  兩個少年疑惑地對看了一眼,不過谷樂維還是按照路上討論的那樣,稍前一步,用手掌貼在心口傾身:

  「諸日安好大人,下者只是一介庸碌的異邦商人。」

  這就是王國貴族的生活,每一個動作,每一個選擇的詞彙都有禮節在其中,外人看來麻煩無比。



  「什麼?」從谷樂維的回話,彈定山倒聽出他是凡人身分,那這股外溢的靈氣是怎麼回事?扮豬吃虎?

  「謹兒,你是不是好好地給爺爺解釋解釋?」

  「是的爺爺,這一位算得上我的救命恩人,匪襲的那天........」彈謹風行禮之後,便開始向祖父介紹自己的救命恩人,以及當日發生的一切過程。



  彈定山聽完竟直接從谷樂維的腰間拿起了那把.44手槍,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多麼失禮的舉動,然後才說:「嗯....謹兒口中說的那個武器,可以借本座看看嗎?」

  既然沒有體功不施法印,應該真的是凡人,他立刻轉變成上對下的口氣,以免失了面子,就算這裡沒人在乎。

  地之一方這裡還有個特色,就是不用充電。

  谷樂維的智慧型手環裝置至今電力都是滿載,他的槍也因此一直沒關閉電子指紋鎖,加上保險栓也沒開,他被劫了.44只怕被鎮長手勁太強捏爆而已。

  不過他還是覺得滿生氣的,這要換了在自己的故鄉星球,立刻爆打這老頭一頓還算合法合情合理呢。



  彈定山拿捏了半天,並不覺得有多尷尬或丟臉,只是又把槍交回給谷樂維問道:「你可以示範看看嗎?」

  換作平時,沒到靶場他是絕對要拒絕的,可是剛剛彈定山拿槍的舉動被他視為巨大的羞辱,現在谷樂維氣不打一處來,微笑著當場就說好。

  那還是彈謹風早就見識過.44的威力,趕緊調停眾人移駕靶場。



  一陣示範,比對過傷痕後,算是初步證明了谷樂維有殺死強盜的能力,隨後他又拿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兩個木盒,分別是四百多顆治療藥丸和甦醒藥丸。

  「如此看來,他還真的有可能是帶著幾千顆藥丸在北域行走的商人,然後剛好把其中的兩百多顆解毒藥給了謹兒。」彈定山這樣想著。

  可是,這些藥丸的利潤很低,也許在西河鎮可以賣稍微高一點的價格,卻絕對沒有高到值得冒險穿越四域。
 


  「不過,怎麼說你也是實打實的救了我家謹兒的命,我便把彈家的秘術賜給你,等你修成通靈行者,算一個『供俸』之位吧。」

  思來想去,彈定山還是決定給孫子一個和二兒子碰撞的機會,眼前這小子靈氣滿溢,料想一定是天生自然型的通靈行者。

  只要用小秘術收買,以他和彈謹風的交情,未必不能成為家族的左臂右膀。

  「多謝爺爺!」彈謹風聞言大喜,其實他本來就希望能送救命恩人秘術作為回報,只是一來谷樂維出身成謎、不知深淺,二來他在彈家也沒什麼話語權。

  「嗯嗯,不急不急,先來幫他測試個天賦吧。」

  谷樂維還真沒想到,在彈家有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方方正正、空曠地可以放下兩座手球場,整個空間裡,只有地上一個巨
大的法陣。

  陣道,就是地之一方最高科技的其中一種體現。

  這個超級大陣(其實這只是一座等級二的大陣,算不上超級)帶給谷樂維的震撼,類似於他第一次踏進算神的試管主機房,往下一摸,陣紋的部分全部都是由金屬構成,給了他很多想像與猜測。

  這座大陣顯然有至少三種功能,其中一種,便是天賦測驗。



  要從靈界汲取能量,在靈界那一頭的定位道標稱之為『信物』;能量從靈界到地之一方這一頭的出口稱為靈根(有些種族稱為精靈),信物和靈根各有各的質量計算辦法,但是總稱為天賦,天賦分為一~十二星,星數越多,晉級化身行者的機會就越高。

  因此雖然人人都可以修煉成通靈行者,小型家族卻都只願培養八星以上的天賦人選,原因無他,培養一個行者太貴了。

  彈家已經連續兩代沒出什麼高等天賦子弟了,彈謹風本身是五星天賦,彈四泉七星。

  只有彈定山和彈四江是八星。

  天賦不等於成就,甚至很多化身行者天賦都很低,只是難易度問題。



  大陣發出點點螢光,宛若飄雪逆飛上天,彈定山左手背負於後,右手梳著自己的鬍子,笑盈盈地想,如果這是一個八九星的天才應該怎麼對待呢?

  該不會其實根本就是十星天才吧?那就連王國貴族都要來搶人了。

  如果是十二星的,哈哈哈哈,我瞞得住這個事實嗎?

  他卻不知道,谷樂維會靈氣滿溢和天賦根本沒有一絲毛關係。

  因為數萬年來有太多生物從靈界汲取靈氣,累積下來,地之一方到處都是散逸靈氣,即使畜生、奴隸身上俱皆有之。

  而谷樂維則是因為身負『增幅』超能,任何靈氣進了他體內,就被緩緩放大,最後才造成這個滿溢現象,並非天賦所致。

  在場三人都不知道這件事,只是點點螢光居然無一往谷樂維身上去,彈定山的臉也越來越臭。

  這種鑑定方式,說穿了也很簡單,就如同在水裡灑下米粒,如果水裡有暗流,自然會帶動米粒,可是現在螢光自顧自地往上飛,哪有一點要停駐的意思。



  「這小子竟是無根之人!」

  測驗剛剛一結束,彈定山翻臉不認人,怒把谷樂維轟出了彈家,救孫之恩什麼的,報答給一個凡人那不是浪費嗎資源?

  碰地一聲!大門深鎖之後,彈定山覺得到了做出抉擇的時候,不用再期待大兒子或長孫了。

  此後彈家將全力培養彈四泉成為特使,雖然彈四江於家族有大恩惠,彈謹風頗有大將之風,卻也不能讓他們礙著彈家回歸成為司勒華王國的真正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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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勒華王國,上流階層謙稱時,使用的形容詞與其意義:

賤下=奴隸或被流放出身
卑下=僕人、工人或農民出身
庸碌=凡人
平凡=跟行者圈有交集
樸實=低階行者(門徒以下)
通靈=中高階行者(宗師以下)

超凡級通靈行者在司勒華王國自動晉升貴族,
化身行者自動晉升為王族,稱外王。


10.莫非其實我很強?



  彈謹風滿臉愧疚,簡直要抱歉死了。

  沒想到自己繞了這麼大一圈,居然是帶著救命恩人來給爺爺羞辱的,真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進去。

  說真的,無根之人真的是很誇張,哪怕現在去廚房拿一條被煎過兩秒的魚出來,至少也有一星吧。

  如果谷樂維稍稍有個四、不、三星天賦,彈定山不贈秘術,至少也會給個三十四十枚銀幣意思意思,絕不至於是現在這樣。

  「呼....」少年終是心性堅強,壓住了內心尷尬,彈謹風滿臉汗顏地問道:

  「那個....樂維,你願意再跟我去見我父親嗎?我保證!我父親一定不會這樣對你!」



  谷樂維卻是滿臉的不可思議,他實在太震驚了。

  「哇草,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哇草,真的假的?」他瞪大眼睛轉向彈謹風,雙手在兩人之間來回揮動著:

  「你爺爺、剛剛、剛剛、你爺爺,是直接怒吼叫人把我們轟出來的嗎?真的假的?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真的有這種爺爺?」

  他真的無法想像這種事情,就好像某人救了你女兒,你正準備盡一切可能回報時,突然發現他的職業是乞丐,或者膚色不同,就臉色大變把人趕走。

  這已經不是有沒有禮貌的問題,已經上升到是有沒有人性的程度了。



  「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證明我們彈家不是這種人!拜託你了,樂維!」為正家風,彈謹風只差沒有跪在地上,他也覺得爺爺的反應簡直難以想像。

  因為他沒有經歷過彈家最光榮的時代。

  那時候彈定山還是王城貴族啊,在這種人心中,凡人為自己做再多事情,都是應該的,怎麼還可以領取獎勵呢?所以當看到谷樂維沒有任何擺脫凡人身分的可能,便立刻翻臉無情了。

  「好啊當然沒問題。」谷樂維先是堆滿笑容回了一句,然後又繼續回去他的震驚狀態:

  「真的假的?這種爺爺?可能嗎?這種爺爺?不可思議啊,這種爺爺。」

  暗巷中,盯著兩人的眼睛又多了一雙,現在居然已經有三組人馬,在陰影中觀察這兩個少年。

  其中一組不用說,自然是彈四泉的手筆;另一組則有點不倫不類,竟是擺地攤的老頭和當日勸說谷樂維的路人。

  最後就是彈定山的手下。

  今日之後,匪襲事件已真相大白,以他鎮長的智慧當然早就確定、整件事背後就是彈四泉在操弄,但既然現在彈定山決定要讓家族全力扶持次子,想來彈四泉一定也是敞開胸懷擁抱榮光,類似的事情也就不會再發生了。

  派人監視彈謹風,一方面是不要讓長子家再掀風波,另一方面,他也怕彈四泉下殺手永絕後患,畢竟內心裡,他更喜愛長子與長孫,而且也確實有所虧欠。



  謹風的父親,彈四江住在西河鎮礦場旁邊一棟小屋裡。

  這小屋比起普通人是好了那麼一點,但與彈家大屋一比,呵呵。

  詭異的是,這間小屋的木門後面居然還有兩道鐵門,完全不像人居、而像監獄。

  「哇我不會要被坑第二次吧。」谷樂維內心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才下了一個樓梯,他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彈四江,居然是躺在一個螢光色的水晶櫃裡,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父親大人,我回來了。」

  「謹兒....今天怎麼這麼早?」彈四江緩緩張開眼睛。

  「這....」雖然心中懷著慚愧,但他還是把整件事從前到後說了一次。

  「唉....」

  彈四江連續嘆了三口氣:「你也不要怪你爺爺了,他以往是王城貴族,無法放下往日榮光,如果不是我,也只有你二叔可以帶他榮歸王城。」

  話說完,緩緩看了谷樂維兩眼,彈四江訝道:「難怪你爺爺會認錯,這位小友確實很特別。」

  「喔?」兩個少年對看了一眼,不知所以然。

  「雖然不如靈界,但是活在我們地之一方的生靈,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一點靈氣,一般來說、不是行者的人會讓這些能量自由進出穿越軀體,這位小友身上的靈氣竟是多到外溢,你卻說他是無根之人....真是難以置信!」

  頓了頓之後,彈四江示意他過來,摸了摸他的前臂:「這位小友的狀況確實前所未見,你身上雖無靈根,可是這靈氣的充裕度卻不輸給一般行者....」

  谷樂維好奇地問道:「這麼說來,我也可以修練秘術嗎?」

  「或許是可以,可能也就是能量恢復的速度趕不上從靈界汲取吧。」

  沒有靈根的話,也是可以從地之一方的空間收集靈氣,但這就像從空氣或霧中集水、和直接從河水中取水的差別,速度上落差太多了。

  一般門徒級行者,大約施展個十五六次小印以後就會能量乾涸;谷樂維身上的能量可能可以施展到二十次以上。

  但是乾涸了之後,一般行者三十息內就可以再次施印,休息半天就可以讓能量完全恢復;谷樂維可就要久了,照彈四江推測,或許要半年以上才能補滿能量。



  因為成為行者是谷樂維眼前的第一目標,所以不管能不能成,總是要試試看的。

  於是彈四江便要兒子拿出了他僅有的一本基礎秘術書。

  這本秘術書還真是基礎中的基礎,裡面內容基本上都會先出現在所有秘術裡一次,分別有火球、冰箭和閃電三種法印,以及一種『秘術冥想』。

  彈四江剛剛口授完,谷樂維早已躍躍欲試。

  這反而讓他變得不看好谷樂維。

  在他想來,不說秘術冥想曠日費時、無聊冗長,光是那口訣的晦澀難懂,沒有前人傳承哪能窺探半分天機,這個少年才剛剛聽過一遍,就想要去試,縱然是個有勇有識、品行禮貌兼具之人,行者路上這一步恐怕是跨不出去了。

  卻不知道谷樂維覺醒的第三樣超能,自帶翻譯功能不說,還會自動解讀,甚至只要是以文字或圖樣的方式呈現,都能打入腦海過目不忘。

  一段時間以後他自己也有發現這點,才肯定自己覺醒的不是什麼溝通或翻譯,應該是可以排到A+級的超能『解讀』。



  授課之後就是實際操演,谷樂維和彈謹風興沖沖地來到小屋後方練習法印。

  彈謹風告訴他:「其實溝通靈界之前,你會先溝通到地之一方雜存的靈氣,在這種情況下,就可以在空氣中劃出法印。」

  他率先示範伸出手指,果然在空氣中劃出一條紅線,可也就那樣,轉瞬即滅,毫無效果。

  「如果可以在通靈狀態消失前完成法印....」彈謹風又示範了第二次:「你看!」

  只見他雙手劃得飛快,空氣中的三角法印噴出一點小火,卻是連點燃衣物都有點困難,可能直接對著眼睛噴射可以噴瞎別人,但那還不如用手指直接把人戳瞎。

  「呼....這點小火我可是練了三年啊,果然靈根未通還是不行,還要用手指結印這是門徒級行者的作法,聽說宗師級行者隨手一翻就是法印、超凡級行者呼吸就有法印,你要不要試....」

  還不等他說完,谷樂維早已在空中劃出一片濃郁的藍色冰絲,只見他聚精匯神的創作,那些冰絲竟是持久不散。

  「呃....好像不是很難?」

  「天啊!你這妖怪!」

  最後一筆畫勾上開頭,倏地一聲,一根厚實冰錐破空無聲,沙沙沙地陷入山壁。

  彈謹風往後跳了一大步,面色沉重地看著他:「你到底是誰!」

  谷樂維搔了搔腦袋:「彈老哥別這樣,我也不知道居然會有這種威力。」

  兩人想上前查看,才靠近冰錐落點五步而已,已經感覺到寒意,中心點更是凍結一切。

  谷樂維拿出手環掃瞄了一下:「負兩百七十度。」

  「嘶....」他倒吸了一口寒氣,這才只是他用上一半的『增幅』超能而已啊!



  兩人又試了幾次,彈謹風很快就能量乾涸,連法印都劃不出來,只能瞠目結舌的看著谷樂維還在那邊結印,被他嚇得沒有半點脾氣。

  「我忽然覺得....爺爺放棄你,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少年們練了兩個小時之後,他有感而發。

  「別這麼說,他放棄你,才是你爺爺這輩子最大的錯誤。」谷樂維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說,伯父怎麼會....這個可以問嗎?」

  怎麼會躺在冰櫃裡,這一句他不敢說出來。

  「呵,你是想問,我父怎麼會躺在水晶艙裡吧。」

  彈謹風本不太想再提起這段往事,但這或許可以為他和父親拉攏到一個盟友,雖然這個盟友現在才初步掌握行者的力量、甚至連行者都不是。

  斟酌良久,他閉上眼睛緩緩地說道:

  「一直到三年前,家族中重點培養的對象都還是父親,那時,爺爺和父親都還是強悍的大師級通靈行者。

  可是某日,家中突然來了一個刺客,殺了我們家幾乎一半人,我的祖母、兩個姑姑和幾個堂兄弟都因此死去,爺爺也被重創。

  我的父親本來在靈界有一隻蝴蝶信物,他為了救爺爺,強迫將蝴蝶從靈界召喚出來,那一招毀滅了刺客,也毀滅了我父親身上的靈根和信物本身,從此就變成一個廢人,只能躺在水晶艙裡維持生命。」

  「哇,那你父親應該是大英雄啊,怎麼會....」

  「呵呵,其實爺爺對父親算很好了,父親躺的那口水晶艙,每天運作都要五六萬錢,三年下來,都快要影響到家族的根基了,但爺爺不僅沒停止運作過,也沒讓第四個人知道。」

  谷樂維也是感動:「那你居然敢讓我知道?」

  「一方面我渴望人手渴望得瘋了吧,另一方面,我估計爺爺頂多也只會讓那口水晶艙再維持一年,或者一個月....所以都沒關係了,話說回來,若不是爺爺這麼狠直接把你轟出大屋,我也不會帶你來。」

  他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

  「真是心狠手辣的爺爺耶。」

  谷樂維真的是很難以置信,在故鄉星球,每一個爺爺都是無比慈愛的,即便有時候會嚴厲一點,哪個不是把孫子寵上天:「不可思議,真的不可思議。」

  其實還有一個重點,彈謹風卻是故意略過不說,那就是,這口水晶艙抽取的是地下礦脈的能量,這個礦鎮,乃是司勒華王國的土地,這種行為等於偷取王族的資產,要是傳出去,彈家一定被殺到連指甲都不剩。





11.喔喔喔喔喔



  「父親!樂維比您想像的更有天賦許多呢!」彈謹風回到家中,難以克制地在彈四江面前笑著說道。

  「嗯嗯,這樣就太好了。」

  他本以為這是兒子要讓自己欣慰的說詞,一旁谷樂維卻直接在空氣中劃出了法印,而且能量之濃郁,即便他停手,空中的藍色冰絲依然久久未散去。

  「嘶....這是!大師級等級法印!」

  兩個少年對看一眼:「這樣又是大師級了?」

  彈四江搖了搖頭,忍不住深深一嘆:「小友,你是叫樂維吧?我倒覺得你的行者天賦幾乎要直追王國天才,你體內真的沒有靈根?」

  其實溝通靈界和溝通空氣中的能量,用的是同一種法門,彈四江和谷樂維所使用的方法,都來自於同一本冥想秘術。

  但是彈四江是靠彈定山指導和自己領悟,難免有一些自以為是的落差;谷樂維靠超能解讀,那個解讀的正確度是百分之百丫根本就是作弊了,當然會讓他誤以為後者天賦超絕。

  「不過,即使是我彈家,對通靈行者的理解也是少之又少,行者修行,分為法印和體功,詳細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樂維你沒有靈根,肯定會辛苦一點、不、應該是辛苦萬倍,可是你這樣的天賦,一定要找個超凡級行者指點你一下,千萬不可浪費了。」

  谷樂維向彈四江行了一禮(但是他選錯禮儀了,讓彈家兩人都略略皺眉):「晚輩明白了,一定會按照彈先生說的去找個老師,不過,彈先生說的我靈氣外溢問題,可有辦法改善?」

  一般人的靈根深藏體內,要累積到可以滿溢是很誇張的事情,谷樂維卻是連皮膚、微血管內沾染的靈氣都可以增幅到溢出,他明明就還不是通靈行者,自然不想出門就頂個大師級光圈給自己找麻煩。

  「倒是有個辦法,你知道『央』嗎?又叫做靈環。」

  「晚輩知道。」不僅知道,他身上還有一堆複製失敗的空環。

  「嗯,你找個一兩根空環,然後貼在肌膚上,再用秘術冥想引導全身的靈氣進入空環,應該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晚輩知道了。」



  隨後,三人討論起兩個少年的未來。

  一陣問答之後,谷樂維決定要組個商隊,去更大的城市看看,至於商隊要賣什麼,這問題簡直嘿嘿。

  這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呃....樂維,你踩到了我父親的能量導管。」

  谷樂維移開了他的腳,看到底下果然有一根發出淡淡藍光的管子,他突然心裡一動!

  「伯父,這是?」

  「這東西有如我的生命來源,嘿嘿,裡面全是從礦脈中抽出的能量,你掐著他,跟掐著我的心臟沒甚麼兩樣,所以謹兒才會這麼緊張。」

  「伯父如果一直待在這個水晶艙裡,有希望會復原嗎?」

  「唉....」由於谷樂維說話時一直沒放下那根管子,彈四江內心其實也有點緊張:「按照這速度,大概要再五年,不過到那時,我的靈根應該也完全萎縮了。」

  「如果這吸取的能量能夠加速呢?」

  「不可能,這底下有我父彈定山偷偷安插的陣紋,幾年來都是全速汲取礦脈能量,如果再有所增加,恐怕會被王國發現。」



  谷樂維雙手虎口用力掐住了那根導管:「如果是像這樣呢?」

  彈謹風大喊:「你想幹嘛!」

  彈四江卻立刻感覺到,水晶艙裡的能量是以往的兩倍濃郁,連忙叫停兒子:「謹兒住手、謹兒住手,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這股能量,太爽啦,居然是之前的兩倍!」

  彈謹風:「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如果可以一直照這個速度,我一年內就可以痊癒啦!!!」

  谷樂維微微笑道:「既然謹風跟我分享了彈家的秘密,我也決定信任伯父一次,其實這就是我的秘密,也應該是我為什麼可以看起來靈氣外溢的原因。」

  兩人其實不太懂,但又如何?這簡直雪中送炭、天降神兵啊!

  「如果能量再增大,又會如何?」

  「我曾是大師級行者,來再多的能量,自然都可以使用到正確的地方。」

  「好,我再增加幅度!」

  彈四江:「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居然已經達到之前的十倍啦!!!」

  彈謹風:「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谷樂維:「嘿~呀!」他將全身的增幅超能都移至虎口!

  彈四江:「喔喔喔喔喔喔喔!!!二十五倍啦!!!」

  彈謹風:「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過二十五倍的全力增幅卻是無法維持太久,不到十分鐘谷樂維已是滿頭大汗。



  「樂維!你大約把能量的輸出增幅在五到八倍之間,就足以恢復我大師級行者全盛時期的靈氣,這樣一來,我便可以自己用法印幫自己療傷!只要一天時間,就可以初步痊癒了!」

  雖然覺得自己叫一個後生晚輩,站在這裡施為幫自己增幅一天一夜非常無恥,可是溺水的人一但看到了救命稻草,豈有不試之理?

  谷樂維卻是一口答應下來:「好,如果只是堅持一天的話,我應該可以!」



  彈四江之前靈根盡毀,如果不浸泡在能量之中,這靈根就會漸漸萎縮,連帶造成體內細胞壞死。

  而水晶艙只能維持一個淺淺的能量讓他浸泡,就好像一隻被放到地上的魚,要不停地把鰓鏟進地上的小水池來呼吸;現在好了,谷樂維全力增幅下,他卻有如魚回大海,可以全力施為,即使損壞的靈根無法修復,至少可以讓其結痂,或者把壞死的部分切除。



  晚上的時候,彈謹風帶了一籃麵包,本來還很歡樂在喔喔喔喔的大家忽然停下來,安安靜靜地吃晚餐。

  吃完之後,谷樂維拉了拉筋,大叫一聲:「伯父,來了!」

  彈四江:「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彈謹風:「喔喔喔喔喔喔!」

  三人就這樣一路嗨到了隔天中午。

  他們還取巧,在水晶艙管線的出口處放了好幾根空環,即便效率不是很好,狂暴溢散的能量還真的給他補滿了三、四央。

  正當谷樂維心中想著:「哇靠這樣居然也行,等治好了伯父,我就複製一堆空環丟進水晶艙,然後增幅,賺他個十億八億!」

  關鍵時刻,彈四江大喝一聲:「待我運轉完這最後一個治癒法印!我就可以離開水晶艙自由行動了!」

  彈謹風緊張地握住了雙拳,看著空氣中無比繁複的法印穿梭成形!

  唰。

  突然導管的盡頭一空,什麼都沒了!

  彈四江先哼了一聲:「糟!」

  他第一個想法是完了,谷樂維抽太兇,把礦脈能量都抽完了;後來一想不對,這位少年只是『增幅』,整體消耗的能量和之前應該都是一樣的,隨即和兒子一起苦笑了起來。

  「是爺爺。」

  「唉....」

  一個咬牙痛恨,一個眼中垂淚。

  是的,這是彈定山停止了、或者可能更狠,毀去了陣紋。



  「幹什麼我們不能停啊!」谷樂維竟是抓起自己僅有的五根靈環,往水晶艙的導管接口按去。

  靈環的能量太狂暴了,行者自己抽取還可以,如果增幅以後直接往人身上按,那個人又概括承受,那是會炸開的。

  於是谷樂維按在水晶艙接口,一看就是陣眼的地方,果然奏效!溫和能量又是源源不絕地往彈四江身上去。

  「你媽!那可是五千萬啊!」他內心嘶吼著。

  彈謹風也發狠了,他跑上樓,掀開父親交待必須等到活不下去才能開的地磚,拿出了裡面暗藏的十五央,衝回地下室。

  今天,就是今天,即便要以兩億錢為代價,也絕對要換父親一個自由!



  重新獲得了能量支持,彈四江完成了縱貫全身的巨大法印。

  「薩!」

  可以癒合的靈根已經全部癒合,最後一截壞死的靈根則被截了下來,待日後慢慢排出體內,彈四江....終於痊癒了!











12.路邊襲擊


  三年了,整整三年沒有踏出這間小屋一步,有時甚至兩三天才離開一次水晶艙。

  彈四江的天賦經過此次,從八星跌落到四星,但是他不在乎,復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兒子緊緊相擁。

  「謹兒!」

  一個深長的擁抱之後,彈四江轉身朝谷樂維一躬、身子彎成了九十度;彈謹風更是直接作勢雙膝跪地。

  谷樂維嚇得一個迴圈繞過去拉起了他大喊:「彈老哥你幹嘛幹嘛,彈前輩不必多禮!」

  彈謹風是發自內心,誠服了谷樂維。

  彈四江就微微別有用心。

  雖然是秉性良善,到底是在貴族圈子打滾過的人,他很快就明白眼下的局勢,彈家大權已定,照彈四泉與他的仇恨,父親接下來肯定會把他們父子從家族中除名。

  剛好谷樂維又提過,想組一支商隊探索北域(在他看來,這念頭非常不切實際),自己是大師級行者,又虧欠他救命之恩,以此為基礎,自己絕對有把握跟著他離開西河鎮。

  眼下自己最大優勢,就是彈家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復原,必須趁二弟殺招未成,先替兒子和自己謀生存。

  於是彈四江不再藏拙:「樂維,我這裡還有一本自創的秘術,稱為『冥想蝴蝶』,雖然不是什麼高等秘術,但比起基礎冥想還是多出了那麼一兩星的等級,既然你於我有救命之恩,此後我彈氏父子保證對你再無隱瞞。」

  這套冥想蝴蝶因為是彈四江自創的,才得以保留,彈家其餘秘術,想來現在都進了彈四泉口袋。

  通靈行者有兩種體系,分為體功與法印,法印體系要操縱能量,需要的就是冥想修練,谷樂維已經初步嘗到使用法印的好處,自然是喜孜孜地收下這份厚禮。

  三人稍微商議了一下未來,谷樂維便拜別了彈家父子。



  西河鎮礦場在整個鎮子最北方,距離城鎮主體有十二公里左右,彈家小屋又在礦場邊上,黃昏時已經隱隱透著荒涼的感覺。

  谷樂維走到半路,聽到一聲「咿—」,這是某種暗號呼叫。

  隨即,樹幹前後走出八個蒙面人,六人持刀、兩人拉弓。

  「呃....」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被埋伏。

  「小子,把身上的錢袋交出來!」這群路霸為了隱藏身分,都是蒙上頭巾解下腰帶,但他們的鞋子倒是出賣了他們。

  喔....是賣我書的那個老頭,和那天那個路人啊。

  他眉頭一皺,當場就點破:「二位,我們昨日萍水相逢,也才見一面,跟你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來攔我的路?」

  那擺地攤的老頭隱約感覺他知道了自己的身分,於是更篤定劫財之後必殺人,便放心地說出了自己的內心話:

  「哼,我本來在王城裡擔任老僕,最清楚你們這種貴族後代習性,你的出身一定以為一兩枚金幣不算什麼,卻不知道在西河鎮這種鄉下地方,可以讓我爽上半年。」言語中,透露出把谷樂維誤認成某地貴族。

  「老頭何必和他廢話,叫他把錢交出來,否則殺!」



  「好啊。」他毫無抵抗就把腰間的錢包往其中一個拉弓的人丟去。

  那人伸手之際,谷樂維突然發難!

  碰碰,碰碰....兩槍一組,專打眉心,這是急罕局教他們的戰鬥方式,對付超能者,打身體目標雖大,變數太多,只有往腦袋上幫敵人開了第三隻眼,才能完全安心。

  一二槍他將腳往前踢身往後轉,先開掉後方的弓箭手,那人眉心中彈,箭勢一歪,弓箭反射中自己人;三四槍呈現一個燕子抄水姿伏身斜射,打穿第二個弓箭手腦袋。

  急罕局槍術無他,第一要求隱蔽身形,不能隱蔽,就縮小承受攻擊的範圍,因此有膝架槍、蹲架槍等技巧。

  攻擊者誤射的那柄箭上顯然有毒,被射中那人跑了兩步就向前撲地、去找火生魔王泡茶了。

  五六槍開始打歪,兩個血洞開在攻擊者臉蛋上,宛若小丑在右眼底下畫了兩個淚痕;那個王城來的老頭見犢子兇殘,猛收撲勢,改為丟出一枚飛鏢,那枚飛鏢尾部有奇異花紋,被靈氣催動之後刷地猛飛,竟是比其他人更快,後發先至。

  「呀。」谷樂維吃痛一叫,隨即強行忍住。

  說來也巧,那枚飛標射穿了谷樂維左肩,卻沒有停住,反而加速、藍光一閃飛過直到穿越另一人胸膛,那人到死都是瞪大了雙眼,不知發生甚麼事。

  前三組槍,板機扣得還算得上是瀟灑,隨著敵人越撲越近,谷樂維的槍勢也越打越狼狽,第六個人的長劍在他背後畫出一道深深地口子,被他反手一槍打死。

  第七位居然真的一刀得逞,將刀深深砍進谷樂維的左手,刀鋒都是切到了骨頭,谷樂維痛叫一聲,將最後的子彈全部打進那人的腦袋裡。

  幸好第八位看到同伴死絕,早早收勢跑了,谷樂維吃力地用單手換了一排彈匣,碰碰碰碰,從那倒楣鬼背後開槍永絕後患。

  「可惡....臭廢物,悍,好痛啊....」

  深可見骨的傷口痛得他死去活來,緊急包紮之後怎知道,煞星又來。



  「小子,你到此為止了。」兩個人大搖大擺地從礦場的方向走過來,從腰帶的纏法來看,居然是兩個門徒級的行者。

  「唉....本來不想出面的,能讓我們兩個行者(雖然戰力只有一星)費力殺你,也算你死得榮耀了。」

  這兩人本是彈四泉派來監視彈謹風的手下,他要防大姪子最後還藏了一手,原本也不會在人前現身,按照頭子囑咐,如果谷樂維是高級行者就撤退、低級行者就暗殺、凡人就無視。

  原本都要被無視了。

  怎知谷樂維正好遭遇劫難,左手和後背都受了重傷血肉模糊,在這兩人想來,現在這樣正好殺了就殺了,管他是凡人還是低級行者,一勞永逸也就省下時間不用再觀察。

  「怎麼又來....你們兩位又是哪個單位的?」

  「大膽,見了我等行者大人(雖然戰力只有一星),居然不是跪地拜見,還敢詰問我等!」

  「啊你不是說要殺我嗎?那我幹嘛拜見你。」

  「你!」

  「哼,說給你聽也不怕,你家主子(誤以為彈謹風是谷樂維主人)得罪了我們彈二爺,你既然選錯邊站,也就只有死路一條,現在你給我跪下,我留你全屍,否則說不得,就先斬去你四肢!」

  谷樂維的內心深深不解,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對方要講這麼多廢話。

  小時候看電視,反派總是話多,自己加入急罕局的時候還曾經鄙視這麼假的設定,急罕局追捕的超能者,哼哼,幾乎從不說話,怎麼這兩個人,這麼低能?

  卻不知道,這是深刻到骨子裡的自卑作祟,在成為行者之前,平民講話哪個不是卑躬屈膝,看到貴族直接先跪,跪久了,他們渴望階級複製的內心,就會誤以為只要讓別人也跪自己,自己就是貴族了,所以掌握了小小的力量,就會比那些真正的貴族更可惡,到處希望別人表現卑微,好滿足他變態的內心。

  尤其剛剛那個死掉的老頭貌似說了,眼前的少年,也是貴族的一員,如果能被這樣榮耀的成員跪上了,睡著都會偷笑,這種症狀要一直到他被跪了很多次,卻什麼都沒有改變之後,才會慢慢地清醒。



  傷痛在身的谷樂維心情極差,決定不管這個低能兒,單手畫起了法印:「謀哈吶....」

  另外兩人則是不屑地一笑,也各自打出一枚法印,只用了不到谷樂維一半的時間就將印結完成,噴出兩顆兇猛火球。

  「薩斯卡!」

  大吼之下,法印猛地發光,一根冰錐穿越兩顆火球、烈焰頓時化為兩團濃烈的蒸汽。

  「什麼!」「怎麼可能!」兩個門徒級行者在喊出了反派的經典台詞之後,先後被冰封了起來。

  說他們被冰封了或許不太對,這並不是一般人想像中的冰封狀態,而是他們身體的組織液和血液都立刻被凍結,兩人的心臟敷衍的掙扎了兩下之後就再也沒跳動過。

  竟是一擊冰殺了兩個通靈行者(雖然他們戰力只有一星)!

  一開始被匪徒包圍的時候,他沒有使用法印。

  除了對方有高速度的遠程武器之外,也是太習慣了使用自己的槍,身體受傷行動不便之後,他才想起來自己也已經晉升小型移動核電廠(通靈行者)之列,應該放放法術才對。

  「媽的....」谷樂維又施展了一個能量弱很多的火球打了過去,否則他那冰錐的冰凍能力太恐怖了,短時間內僅僅是靠近都會被凍傷。










註:
地之一方傳說,
犯竊盜罪的靈魂會去見火生魔王;
犯階級罪的靈魂會去見水伽羅王。
犯謊言罪的靈魂會去見金剪刀王;
犯肆淫罪的靈魂會去見血荊棘王。
若背叛他人,靈魂會去見深淵之王。

然而卻沒有信仰說殺人會怎樣,地之一方的居民很習慣人被人殺。


13.沒錢不治切古骨




  左臂傷口經過處理,背後卻還是血流不止。

  有如敗戰的野獸一般拖行了十多里路, 意識模糊中谷樂維只記得自己還是有撿起一些什麼,然後走到鎮上,撞了草藥店的門之後就暈眩過去。

  西河鎮雖無宵禁,夜晚卻幾乎沒有路人,平民看到這種情況,也是立刻緊閉門窗,叫小孩不要出聲。
  


  重傷的他發著高燒,此地醫療技術還沒有辦法處理這種情況,恍惚中,只覺得靈魂來到了一個星河通道。

  彷彿星空中產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吸力,把他的靈魂從身體裡面往上拉。

  「咦、人類真的有靈魂嗎?」

  官方雖不敢公布,算神倒是多次親口說過,精神不可能以靈魂的形式存在,即便將一個人身體裡的能量抽出,那也就是能量,不會像凡人想像的那樣、可以轉世、可以儲存記憶。

  這個星河通道沒有上下四方,但他走出每一步,卻都彷彿踏在地上,朝著一個特定的方向走去....然後一個人影緩緩出現。



  「哈哈哈,不虧了不虧了,還真的讓我等到你來了,穿梭在星球間的旅行者啊。」那是一個長者的聲音。

  「啥、那是什麼意思?」谷樂維問道。

  「唉唉,看看我,興奮地都失禮了,我是司勒華王國的至高法師:玳琉氏,您可是個大人物啊,大約在十四天前,我們三界十二域的法界代表,都知道有人突破星界降世了,那不就是您嗎?」

  「什麼!?這麼多人都知道我來了?」

  谷樂維內心升起一股疑惑,首先這句話裡有很多名詞他還不能理解,其次,時間也對不上啊。

  他到地之一方的時間最多也不會超過十一天,除非說他昏迷已經一躺兩天過去了!

  老者不屈不撓:「閣下剛剛降臨的時候啊,星河之上可是有無數大能都在等閣下現身啊,可惜沒有等到,陸陸續續都走了,只有我堅持到現在,終於見了傳說中的旅行者一面啊!」

  「抱歉了,我想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呵呵,旅行者大人何必這麼說呢,剛剛降臨這個世界,想必生活有很多不便吧,您不妨告訴老夫,您現在人在何處,我立刻派出王國最精銳任憑閣下差遣。」

  「哇,為什麼這麼好啊?」靈魂力量很是詭異,不知道為什麼,谷樂維覺得這個老者說的都是真的真心誠意,感覺不到任何虛偽。

  「那是當然囉,畢竟在預言中....」

  突然谷樂維感覺到地面有一個拉力,他的靈魂直接從星河通道掉落下來。



  剛一回神,他就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你們也不用再說了,沒錢,我是不治病的。」

  眼前的場景是谷樂維躺在一張鋪了一件灰布的醫療床上,一個看來就像故事中職業小廝的藥師學徒正跪在地上抓著另一人的褲管。

  「咦....我(靈魂)回來了?」他張開瞇著的雙目,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頭戴細箍、身披星袍,精睛畫丹鳳、英姿若勁風的....少女?

  旁邊一個藥師學徒發現谷樂維眼睛張開了,連忙喊道:「醒了醒了,這位爺兒醒了。」

  轉頭又擠眉弄眼地對谷樂維小聲說道:

  「爺兒你快說說你身上有沒有錢,這位是北域初階藥師裡首屈一指的天才切古骨(異族名),我已經講到口水都要乾了,她就是堅持沒錢不治,爺你倒是一起來跪個、或者說個自己有錢我們好辦事唄。」

  谷樂維眉頭一皺,這小廝竟是在暗示自己,不管有錢沒錢,都要先騙一騙這個切古骨的樣子。

  「唉....」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來到地之一方的這十多天裡,已經可以初步確定一件事了。

  那就是....活在這裡的人,十有八九都不知道什麼叫自尊,就看身邊這個藥師學徒吧,絕對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努力想讓谷樂維活下去,可是用的這個方法、端的這個姿態實在是....

  「不知道這位醫生怎麼收費?」

  醫生是啥?

  這兩個字加起來是個藥師的概念,雖然聽不懂,切古骨也不去計較,回道:「動刀二十萬、動草藥二十萬,動靈氣二十萬,如果要動到秘藥,哼哼,五央。」

  五央就五千萬錢了,而且幣值雖然是一央抵百金,可是只能靈環換金幣、金幣不能換靈環。

  「那麼....請問閣下,要治好我,要動到那些呢?」客氣,就是谷樂維的底線了,要他下跪或哀求絕不可能。

  切古骨也很直接:「不死二十萬,能走能跳能呼吸六十萬,完全康復不留隱患,五個央。」言下之意,竟然是只靠秘藥就可以讓他完全康復的樣子。

  「好。」谷樂維接道:「我付六央,不過我是因為在路上被打劫才淪落至此,所以要先賒帳。」

  「要欠可以,但是我要在你體內打入一道秘藥法印,這道秘藥法印除非是由我來解開,否則過十五天就會爆炸,而且這道法印的錢,你要自己出。」

  「不可能。」

  「那你就去死吧。」

  「那就死。」

  「我先走了。」

  「好,先生走好,我有傷在身就不送了。」

  「你不怕死?」

  「怕。」

  「你沒錢?」

  「有。」

  「那你為何不讓我打法印?」

  「因為我有骨氣。」

  「有骨氣和讓我打法印之間有什麼關聯?」

  「因為這樣的選擇,代表你不信任我,而我,有值得讓人信任的骨氣!」

  一連串爆竹般不停地對話,你來我往,除了反應、更有默契,切古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好有骨氣,那你就抱著這份骨氣地下長眠吧。」

  其實換了一個場合,谷樂維肯定是會服軟退讓的,但是他剛剛從暈眩中醒來,身上又酸又痛,莫名有火。

  「沒有靈魂的人,當然不能體會不想卑躬屈膝仰人鼻息的心情。」

  「你竟敢說我沒有靈魂!」

  谷樂維皺著眉頭向切古骨望去,眼中充滿著各式各樣複雜的情緒,有堅持、憐憫、悲傷、憤怒、思鄉和同情,可是就是沒有一絲害怕。

  碰!切古骨將一罐紫色的藥膏重重地砸在櫃台上:「治癒秘藥,六央,我住西河草藥店的三樓,十五天內沒還錢就殺你全家。」

  說完,這位少女以拳撐腰,氣鼓鼓地轉身離去。



  「爺兒爺兒,你有救啦!」一旁的草藥學徒正要伸手去拿藥,卻被谷樂維攔住了。

  他從身上撈了撈,撈出一枚銀幣:「真的很感謝你,不過可以請你給我兩個小時靜一靜嗎?」

  草藥學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過他要是知道,谷樂維本來會直接打賞一個金幣,是有兩個低能兒害他的小費銳減一百倍,恐怕會氣得把那幾個盜匪直接從墳墓裡面挖出來鞭屍洩憤。

  (1000銅幣=1銀幣,100銀幣=1金幣)










14.秘藥療效




  地之一方的藥理學按照等級,將藥物分類命名為:「草藥、秘藥、靈藥、秘靈藥」以及只存在傳說之中的「神藥」。

  秘藥指得是即使有材料,凡人也無法調配的藥劑;靈藥指得是藥方過於珍貴,無法人為量產的藥劑;秘靈藥通常都是獨一無二的,是靈藥在調配過程中發生了意外才會產生,或者藥劑練成借用了一生難遇的天地異象。

  饒是重傷在身,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谷樂維的『複製』超能,他右手抓著那瓶紫色秘藥,輕輕鬆鬆,四十分鐘後叮登登登、 一罐全新的秘藥從他的左手掉落在地上(因為他受傷抓不住)。

  他勉強的探起身子,把掉在地上的秘藥藏在枕頭底下,然後用右手把左手搬到床上,開始複製第二罐秘藥,渾然不知,他將因為這個舉動,為自己惹上大麻煩。



  負責照看谷樂維的草藥學徒叫小薑,他的師父本來都是以草藥名稱為學徒們起名的,比如他的前後輩就很多地蔘、馬耳根、梟茸,但是他一沒天賦二沒背景,便被起了一個故意羞辱他的學徒名:薑。

  薑下多了也是能治病啦,但根本算不上藥材。

  學徒生活都是很卑微的,小薑出生貧困,平日裡他最常幹的就是偷藥材,一兩切片偷一錢、一斤蔘根偷二兩,每天睡前都得向火生魔王禱告求饒。

  可說到底,他是個善良的人,尤其見不得死。

  就是飢荒的那一年、鎮上的貓被宰來吃,他都可以哭三天,可是他又愛吃肉,每次喝肉湯的時候,他都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偽善的人啊?

  谷樂維請他離開,他卻沒有走遠,而是把整個身子靠在了門板上,然後拿出沙漏細細盯著,不敢走遠,就這樣直到沙漏翻了四翻:

  「兩個小時到了,我得回去看看那位爺。」在他想來,起手就是銀幣的,肯定都是爺。



  沒想到這一開門,卻是兩個尷尬。

  「啊!」

  「呃....」

  那位"爺",正解了繃帶、躺在床上屁股正對著門,用一種模仿毛巾被扭的姿勢努力向後轉,在努力幫自己上藥。

  再好笑的事情小薑都看過,除非是階級一樣,否則他不敢笑:「呃....這位爺兒,小的在草藥店混跡也有三五年了,不如讓小的來幫您上藥好嗎?」

  谷樂維深吸了一口氣,也是說好。

  其實他本來只是試塗一下,卻不想這秘藥一塗就給了他一種奇異的感覺欲罷不能,現在由小薑來幫他上藥,就更能全心全意去體會這種感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總想像那種藥力是紫色的,就好像他的身體原本是一罐白色的顏料,然後秘藥就像是顏色更深、顏料更濃的紫色,從傷口融入他的體內,暈染開一片。

  「莫非,我的身體可以『增幅』地之一方的藥力?」

  關於這一點,他沒有想錯,事實上就是如此,只是這種情況並不常見。

  以前在故鄉星球時,谷樂維自然也曾在生病吃藥時,異想天開的試圖增幅藥效,或者在作戰測驗前妄想增幅咖啡因的效果,都失敗了。

  可是這個治癒秘藥的藥力卻如同地之一方的靈氣一樣,可以被他強化,他感覺到不僅身上傷口正在快速癒合,就連五臟六腑都同聲稱爽,巴不得直接把整罐秘藥挖出來塞進傷口。



  「龍~神慈悲、我的媽呀!」小薑從來沒有看過治療效果這麼好的秘藥,才剛塗上去,這位爺是骨頭的裂痕也癒合了、血肉也自動補上了:

  「這這這,切古骨大人定是神使、天恩、北方龍神派來的啊,這效果是絕對是神藥等級,龍神慈悲啊!龍神慈悲!」

  小薑當然不相信切古骨會這麼善良,把神藥賣給谷樂維,在他想來,這位氣質獨樹一格的公主級藥師,肯定是把藥給拿錯了!要賣秘藥、給到神藥!

  他的內心是一個掙扎糾結啊,這是要不要跟切古骨說呢?

  說吧,這麼糗的事情,說不定為了滅口切古骨就順手把他宰了;不說吧,要是切古骨自己發現給錯藥,他卻知情不報,說不定就順手把他宰了。

  偏生這位藥師大人,還是一個大師級的行者呢,聽說她的弓術,可以百里之外直接把活人的首級射斷,最喜歡的,就是用雙叉箭把人六馬分屍!



  谷樂維從床上翻身下床,圍著小薑練了幾步急罕局的槍體術,把身體各部分肌肉都用上了:「爽啊!」

  竟是一副絲毫沒有沉痾或後遺症的樣子,六小時前這傢伙還一個死人啊,隨時要發燒爆智商、鼻孔流腦漿的重傷患者啊!

  小薑見狀卻後退了一步,跪在地上哭道:

  「爺兒您福大命大,一藥痊癒,求您也救救小薑,這樣神蹟,小的招架不住啊。」

  他滿臉疑惑,怎麼我傷口痊癒,跟你有什麼毛線關係嗎?

  隨手又賞了小薑兩枚銀幣之後,谷樂維就離開了草藥店,可憐那小薑不知真相,正流了滿臉眼淚在給家裡人寫遺書。



  四處尋找彈謹風無果,一路晃到了鎮守位隊的駐站,果然看到了他老哥正在旁邊的棚子裡,一臉陰沉的樣子。

  「彈老哥,怎麼了?」

  「喔,是樂維啊。」彈謹風強打精神,還是微笑了一下:「果不其然,守衛隊已經沒我的位置了呢。」

  少年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

  他本是隊長之一,誰知道彈四泉剛被授權,就拔了他的頭銜,這更加深了他要幫助谷樂維組織商隊的決心。

  西河鎮是彈家的大本營,留在此地總有一天被他二叔搞死。



  谷樂維把自己欠下治癒秘藥六央的事對他說了,彈謹風誇張的皺眉、兩眼一大一小的思考道:「六央....這倒有些麻煩了。」

  他父親現在是徒有大師行者的經驗,沒有大師行者的能量,否則六央也算不上什麼難事,更何況,彈四江自己也算不上完全康復,還要繼續花錢養傷。

  但是,救命恩人的事,怎麼也要幫一幫,少年為難喔。

  「沒事沒事,鎮裡有什麼地方來錢快?」

  「唉。」彈謹風嘆了口氣:「西河鎮來錢最快的就礦石相關產業,我們駝個幾十斤礦現在馬上出發,至少有四個以上城市可以讓我們在明天這個時候就賺上三四枚靈環。」

  靈礦那是要上交司勒華王國的,不然挖幾塊礦出來精煉一下直接就六央了。

  谷樂維當然聽懂他的意思:「那你爺爺和二叔沒控制的那些商家呢?」

  彈謹風道:「嗯....草藥店和鍛造店都算地位超然,不過如果沒有任務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他們打交道(而且會發在西河鎮的任務,肯定也不會有多好的報酬)。」

  「那你看這些東西可以賣錢嗎?」

  谷樂維撈出了一堆飛鏢,就是那個王城老頭用來射他的東西。

  彈謹風眼睛一亮:「哇!這是鐵紋箭啊,這是高級貨啊!通常是王城親衛隊的標配(當作弓箭箭頭),經常被貴族拿來當賞賜或拆下來給弟子防身用的,你怎麼會有?」

  谷樂維順口把自己被埋伏的事情說了一下,他第一時間覺得氣憤至極,二叔剛剛得勢竟然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在西河鎮殺人!

  轉念一想,不對啊,這玩意兒有一兩支都算很猛了,你丫啊被這麼多隻箭偷襲都沒事?

  「這東西你有多少?」彈謹風滿臉疑惑地問道。

  「大約二十來支吧。」

  哇操,這都可以生生把一個比較弱的大師級行者射死了吧,彈謹風一滴斗大的熱汗滴落塵土。

  兩人此時都是沒有發現,茶樓的招牌底下,有一雙眼影都快畫到太陽穴去的飄颯儷影,正陰陰地瞇著眼睛瞄準谷樂維。



  離開鍛造店的時候,彈謹風的臉色很奇怪。

  賣了二十多支鐵紋箭,六央到手是輕輕鬆鬆沒錯啦,可是按照谷樂維的說法,當初那王城老頭只要每個強盜一人發兩支,十六發齊射,他斷無存活之理,怎麼想怎麼不合理,可是話又說回來了,救命恩人的秘密啊,他管得著嗎?



  不過,才剛發財沒多久,二叔的陰影又立刻追了上來。

  彈四泉現在正忙著收集彈家離開王城後四散的人脈,不過這不妨礙他手下的鷹犬去搞一搞姪子他們。

  回到旅館前的兩人發現,谷樂維的行李全部被丟出來了,成了不受歡迎的黑名單,彈四江正坐在一盒盒木箱上對著兩人苦笑。

  「謹兒。」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

  「彈前輩。」

  三人打過招呼,彈四江卻說自己被驅逐出了居所小屋,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谷樂維應該也會遭到相同的對待,果不其然剛過來,就看到守衛隊在扔行李。

  那還是賣他一個曾經的大師行者面子,才把幾個行李堆好,但要繼續入住,那是不可能了。

  彈謹風氣憤之至:「都是一家人,何至於如此?」

  彈四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孩子的身世,什麼時候告訴他好....



  三人正在為難之際,之前盯著谷樂維的那雙眼睛倒是走了出來。

  正是驕傲的藥師:切古骨。

  她一開口就是要幫忙:「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若需要幫忙,草藥店樓上還有客房,想來就算西河鎮長手再長,也不敢伸到藥師的影子底下來。」

  「這怎麼好意思....」

  「不要就算了。」

  谷樂維:「......」

  彈謹風:「......」

  思考了一下之後,彈家父子同意先暫時借用藥師的屋簷。



  不過彈四江內心卻是覺得奇怪。

  他剛剛遠遠看到切古骨時,這女人明明是滿臉的殺氣,怎麼會一上來,卻變成要幫忙?

  前有切古骨,後有二弟,他感覺一場風暴正在醞釀。












15.草俊巡




  「你們哪個是谷樂維?跟我回去。」

  (後面還有兩個嘍囉、在嚷嚷這個異邦人的名字有夠難念)

  正當四人拎起谷樂維的家當,要跟隨切古骨回草藥店時,西河鎮守衛隊也來了四個人,把他們攔住了。

  彈四江(他自以為)年紀、身分地位都最高,直面迎了上去:「你們憑什麼要人!」

  為首的那人胸膛一挺:「就憑我草俊巡是西河鎮,鎮守!」

  定睛一看,這個自稱草俊巡的男子、胸膛上還真的別著鎮守胸章。

  但這怎麼可能呢?鎮守就相當於司勒華王國在西河鎮的最高武力代表,指揮權僅次於鎮長,彈四泉怎麼可能放手這個職位?

  彈四江問道:「彈四泉呢?」

  草俊巡怒叱:「哼,彈大人的去處,又豈是你等可以揣知的。」

  旁邊一個守衛則一拱手,恭敬地答道:「彈大人往紫心城去接受特使測驗了。」



  別看草俊巡一副囂張神色,其實整個屁股縫夾得都是汗!

  這是彈四泉在離開西河鎮前就交待好了,因為事有湊巧,否則他定要留下來先滅殺了家族中唯二的變數在離開。

  前往紫心城之前,他便交待親信先對谷樂維施壓,試探看看彈四江到底是真的完全復原,還是硬出水晶艙的紙老虎,他若是真的痊癒,以他性直必保谷樂維;他若是強忍傷勢,嘿嘿....

  事情到了下邊這頭,就是草俊巡的壓力了,他被指派出去扮演囂張無腦的惡人,後面三個嘍囉則是表現出截然相反的態度,假若彈四江弱,那麼就由得草俊巡強勢;假若彈四江強,那麼三個嘍囉就趁勢服軟帶草俊巡撤退。

  「你們找這個少年,何事。」彈四江將手往後一背,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他現在也只能裝,若是靈根盡復,早就釋放出大師級行者的氣勢震退來人。

  「哼,我們懷疑他是幾起凶殺案的嫌疑人。」草俊巡感受不到氣勢,心中暗定,他好歹也是七級的門徒行者,自以為打不贏也絕對逃得掉,便更加兇狠了起來。

  「胡鬧!」彈四江怒氣勃發。

  「是不是胡鬧,現在由我說了算,來人,把這個異邦人押下上枷!」草俊巡見狀也一步不讓!



  人生總是充滿了巧合。

  上書多年,彈家終於收到王國貴族的回信,寄件者是紫心城主司勒華海沙,雖不是來自王城,可也夠叫人興奮了,成為王城特使,就是彈家回歸王朝的第一步。

  偏生在這時候,彈四泉得知了一件不太好的消息:那就是,彈四江疑似痊癒而且實力更進一步。

  因為礦場林道裡面,那十具屍體有六具死於彈孔槍傷不假。

  然而他的兩個門徒行者手下,卻真真切切,絕對是死於法印!而且是大師級以上的冰火系法印。

  彈四泉誤會了,他誤會施展法印的是他親哥哥;彈四江也誤會了,他誤會城鎮守衛對他的客氣,是因為他曾經是大師級行者。

  如果讓這些嘍囉知道谷樂維一個最簡易的冰箭印就幹掉了兩個門徒行者,現在肯定屁不敢放一個,但草俊巡等人現在的計劃就是要對谷樂維用刑、逼他供出幕後殺人或指使者是彈四江!



  司勒華王國的鐵枷是由一個頸部皮圈鍊上兩道手銬組合而成,草俊巡以外守衛隊剛好一人拿著一個部位朝谷樂維靠近,三個小卒裝出一副為難之色,準備繞過彈四江 。

  食指扣在扳機,谷樂維已經決定只要他們碰到自己衣角,絕對先開槍再畫印,想來彈四江即便傷重未癒,拖到他畫完法印還是可以的。

  「誰敢!」彈四江手指在空中一點發光。

  「我敢,守衛隊都給我上!」草俊巡長刀一甩,刀鞘朝後方飛去。

  早在練刀之初,他就天天想著這一個畫面,臨陣對敵、刀鞘一甩,這種一往無回的姿態是多麼的霸氣!



  「且慢....」只聞一聲曼音,藥師切古骨腳下突然緩緩張開綠色的靈氣。

  「這是....大師級行者!」三個卒子頓時大吃一驚,當下動都不敢動。

  在地之一方,大師級行者是所有勢力都要重視的中堅力量,哪怕是修到『念力』(初階化身行者)境界,依然很需要大師級高手提供的各種協助,是以滄岱大陸的三大王國,不約而同都明令大師級以上行者犯罪,可以貴族法判決。

  雖然主修弓術,張開的只是射手光環,卻無礙她大師級行者的身分坐實,如此一來,三人若是死在切古骨手下,按貴族法律,她光是賠錢就可了事。

  那也是因為彈四江受傷過重開不了靈氣光環,否則效果同樣如此。



  草俊巡內心則是彷彿沉沒在無鹽之海:

  我咧你個大師級行者,要施展光環不會早點施展嗎?早不來晚不來,我刀鞘都丟了才來,現在好啦,我想拉下老臉跟你打哈哈,我刀要收哪去?不收刀是吧,不收刀就這樣鋼刀貼大腿跟妳聊天好玩嘛?還是叫我的三個小弟收了枷具去幫我撿刀鞘?先不說這樣氣勢多弱,光是笑就叫路邊街坊鄰居笑死,黑,真黑,這女人十成十是故意的!

  思緒萬馬奔騰,但他依然左手反握刀柄,右掌靠胸行了一禮:「不知這位行者大人有何見教?」

  藥師切古骨說道:「別擔心,就沒打算幫誰。」

  草俊巡當下鬆了一口氣,彈四江卻是緊張了起來。

  「那在下就....」

  不等他說完,切古骨又道:「只是現在不能讓他被帶走。」

  彈四江當下鬆了一口氣,草俊巡卻是緊張了起來。

  「閣下妳....」

  彈四江才說三個字,切古骨又接話了:「不過等跟他(谷樂維)結完帳,誰想要誰拿去,之後可能還是活人,也可能是一具屍體了。」

  草俊巡:「......」

  彈四江:「......」

  這時,一個機靈的店鋪老闆已經悄悄地站到了草俊巡的背後,將刀鞘給遞了上去。

  鏗。

  一個帥氣的收刀,草俊巡順勢下台階:「好,大師級行者的這個面子,我小小西河鎮鎮守還是必須給上的,那麼我就過兩....不,過些時候再來帶走這小子。」

  說完,他竟惡狠狠地瞪了彈四江一眼,眼中不屑,很是明顯。



  (這女藥師到底是敵是友?)



  懷著惴惴的不安,終於是抵達了草藥店,這兩條街而已,走得像十八里那麼長。

  行李未落,彈四江便道:「改變計畫吧,我們明天便走。」

  兩個少年都是震驚,本來還想從長計議,怎麼現在說走就走?也是啦,看草俊巡的舉動,還不明白彈四泉已經要全面開戰了嗎,速度不快,怕是就走不了了。

  害怕被一個巴掌滅頭的小薑早在眾人一抵達時,就立刻現身,他要觀察樂維爺兒和切古骨兩人之間好不好,若是不好....回頭繼續哭。

  彈四江打算等行李一放定,他就負責張羅離鎮的馬車,讓彈謹風去張羅補給。

  小薑到處點頭作揖,正要拾起四人帶來的細軟上二樓時,切古骨卻開口了:

  「這位讓他住地下一樓。」手指的這位,正是谷樂維。

  彈四江覺得詭異卻毫無頭緒,謹風則思索這是否和谷樂維的欠債有關。

  只有小薑喀登一聲差點咬到舌頭。

  地下一樓,那都是石牆藥劑室,沒有什麼給人住的地方啊。



  彈家父子只是覺得奇怪,若他們知道切古骨為何這樣安排,肯定會驚訝的嘴巴合不起來。

  話說時間稍早之前,為免谷樂維只是說大話、事後捲藥而逃,切古骨暗中對治癒秘藥下了一道追蹤印記。

  「追蹤印記」是每個獵人和弓箭手都必修的法印,一但目標被上了印記,就算是閉著眼睛向後拉弓,都可以百分之百地瞄準到目標。



  當谷樂維這個重傷病患離開草藥局時,剛好切古骨從二樓看到,震驚不已。

  她甚至沒有走樓梯,而是直接從樓梯的縫隙跳下一樓,去到谷樂維使用的病房,從空氣中凝神一看,她的印記還在那裏,沒有被動過。

  滿懷疑惑的她一翻開枕頭,居然嚇得喊出聲來,枕頭底下,居然有三罐治癒秘藥完好如初的躺著。

  「哎....怎麼可能!?」

  難道谷樂維是來騙秘藥、偷秘藥還是仿冒秘藥的嗎?不對啊,他是真的重傷,要是為了騙藥,還先把手砍到見骨昏迷,那真的是大堅定大毅力之人,可是為了一罐藥,值嗎(平民比如小薑就會回答:太值了)?

  任憑她腦中想像力如何飛馳,也無法推測出眼前到底甚麼情況。

  然後在她一一檢測過那三罐藥劑之後,更加震驚:

  「居然都是一樣的!這裡面沒有次品或仿品!」

  她的腦袋混亂得發不出聲,饒是藥師必須具備細心特質,她也在震驚了半個小時之後才發現另一個疑點:「藥一樣就算了,為何藥瓶也一樣?連上面的金繩、標籤和標籤缺角都一模一樣?」

  不行不行不行,謎,太謎了。

  切古骨回想起自己在黑曜石城,曾經被城主往北方一指,告訴她往北走將會遇到解決根源問題之人。

  當初她旅行到西河時,曾經對這個貧瘠的小地方非常不滿。

  而現在自然是另一種心態。











16.秘密曝光



  草俊巡帶著三個部下回守衛隊齊齊單膝跪地。

  他們跪的是一個披頭散髮、衣裝凌亂的中年人,這人乍看之下很像乞丐,事實上他身上每一處都很乾淨、異常乾淨,給人一種違和感。

  「盤摩大人。」

  他叫做盤摩,是彈四泉的策士。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無論草俊巡怎麼看、盤摩在智謀或戰鬥力上都比彈四泉強多了,不知道為什麼會屈居西河,替他出策?

  「嗯嗯,草鎮守你說,有一個大師級行者出手保下了那小子嗎?」他摸著自己的下巴思考著。

  「是。」

  「沒關係,計畫總是也會有失敗的時候。」

  計畫總是也會有失敗的時候,但這不代表,身為下屬就可以失敗。

  呼,跪在地上的四人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一聲慘叫:

  「啊~」

  其中一個守衛頭頂骨蓋破碎,倒在地上,腦漿流到了草俊巡的膝蓋處,他們三人卻不曾看到盤摩做了甚麼。

  這就是沒事就向人下跪的壞處,永遠不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會做些甚麼,只能把生死交給別人決定。

  跪著的三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為什麼盤摩要這麼做,但是可以想見的是,日後若他們有機會,他們一定會學盤摩這麼做,即使他們依舊不知道原因。



  「不要緊張,他是因為失敗的次數太多,只好忍痛處決,我不在意任務的結果,但我可以承受失敗,你們卻不一定可以....」

  盤摩伸手一指,一個本來跪坐在他身邊的衛士走上前,草俊巡細細一看,竟然是個魁儡!

  「一擒失敗,也無所謂,草鎮守你帶著這句大師魁儡去埋伏東邊商道,如果他們選擇離鎮,就殺了吧。」

  彈定山決定放棄大兒子,卻不代表他就願意殺了彈四江及其子,盤摩要在鎮上直接殺了三人還是有點難度的。

  原本他計畫,只要擒下谷樂維,料來彈四江也不敢直接逃走,只要留在西河鎮,多的是辦法瞞著鎮長抹殺三人。

  他會繼續派人盯著谷樂維,不過一計失利,還有一計,如果彈四江加速離開,未必不是一個直接下殺手的好時機。



  切古骨讓谷樂維落腳地下一樓,小薑當即屁顛屁顛的去打點清理了。

  一樓主廳裡面彈四江卻在苦惱:

  「輜重馬車都好處理,但我們若要進大城,可能必須要一個老僕。」

  彈謹風也搖頭:「父親說得對,這個問題確實難,小小西河鎮,有幾個老僕也都在爺爺那兒了,只能先離開這裡,再找看看。」

  谷樂維聽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你們說的老僕是指僕人嗎?」

  彈謹風歪著腦袋看了看他:

  「嗯....不太算啦,但可以這麼說。」

  這下谷樂維老大疑惑莫名,你們是多嬌貴啊,出個門沒有僕人,就不會走路了嗎?食衣住行、打掃交通,他丫的自己來啊!他就覺得自己完全不需要僕人。

  父子倆人稍微理解了一下他的想法之後 (當然谷樂維沒有使用任何批判性強烈的用詞),說出了一個讓谷樂維整個大腦都爆炸了的資訊。

  「呃....樂維你可能有點誤會了,一個老僕呀,不能說絕對必要,但對我們在大城市生存是很有幫助的。」

  「啥?為什麼啊?」

  稍微組織了一下腦袋裡面的言語之後,彈謹風如是說道:

  「呃....老僕的起源很早很早非常早,大家猜的話呢,應該是比如說在大城市裡面,無論是貴族、大商家或者各種行者勢力,都會有一些比較紈絝的份子啊,可能是第二、三代貴族或者某某宗師行者的徒弟子女之類的。

  那麼這些人呢,就會很喜歡倚仗靠山,到處欺凌鄰里啊、壓榨鄉民啊。

  不過有時候會不小心得罪到靠山更大的其他人,曖,結果狗仗人勢不成,反而把自己背後整個勢力賠進去。

  於是就會需要老僕,一個厲害的老僕呢,必須收集全城的資訊,每天都要知道有沒有新的勢力進城,以免自己的主上、呃、在"耀武揚威"的時候不小心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甚至是說呢,如果面對陌生的勢力,會由老僕先上去踩點,就是喔可能會在那邊炫耀自己主子的來頭,然後看對面服軟還是抵抗,主子再決定要用什麼姿態待人。

  不過後來,老僕就漸漸地演變成說,一個品行優良的勢力也極為需要的職業,在城市裡走動打探可以幫幹部們趨吉避凶,你不是想成立商會嗎?

  那如果你的商會在城市裡走動時,沒有一個老僕幫你開路,別人就會看不起你,而且有很多機會、謠言、祕聞,都只有在僕從的圈子才能打聽到喔,所以你想成立商會的話,還是會滿需要老僕的。

  這在滄岱已經形成一種文化了。」

  事實上,彈家失勢,甚至其中一個因素,可以說就是因為當初沒太在意老僕的重要性,否則當年彈定山也不會得罪重量級的通靈行者,導致家族被逐出王城。

  而這個職業,以彈家父子兩人曾經的地位,自然是不可能去做的。



  谷樂維的大腦轟地一聲,被衝開了一個全新的天地:「居然....有這麼酷炫的文化?」

  彈四江:「酷炫?甚麼意思?」

  這是因為谷樂維不知道,幾千年來,有多少貴族子弟,因為得罪了路邊看起來不起眼的宗師級或超凡級行者,導致整個家族被連根拔起,這種事情,來個一次就天下震驚,何況是來了不知幾百次。

  上層階級自然會需要相對應的方法去規避風險,這個方法,就間接導致了老僕文化的誕生。



  雖然即將入夜,彈氏父子兩人還是緊鑼密鼓地出門去做準備,谷樂維從背包裡面掏出了二十枚金幣分別交給兩人。

  守衛隊裡的每一個人彈謹風都認識,自然發現了鎮守衛輪班在草藥店門口監督的事情,因此谷樂維看來是出不了門了。

  他也無所謂,獨自走到地下室準備休息一下。



  走進藥劑室,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地之一方真的是一個太神奇的世界,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地方的文化,而這還只是滄岱大陸而已,就不知道人們口中的狂野之地、南方廢土和生靈忌憚的墨心機械城,又是怎樣的一個光景。

  他還是想家,這種探索未知的樂趣可以稍稍緩和他思鄉的痛苦。



  將行李放在床上,剛一回頭,門已經被切古骨關上了,谷樂維驚呼一聲:

  「啊....你!」

  話語未畢,房內突然靈氣滿溢、殺意沖天!

  谷樂維被暴虐的靈氣衝到牆上,直接盪出了一口血!

  她怒吼道:「說,治癒秘藥,為什麼可以變成三罐!」

  說完,將三罐秘藥噹噹噹扔在地上,隨後拉起長弓、箭對少年!

  黑曜石城的那人說她會在北方遇到解決問題的人,她需要知道,谷樂維是不是就是那個人!

  異變陡生,谷樂維又驚又怒,雙眉扣成怒川望向切古骨:「這就是你問別人問題的方式!」

  「哼。」切古骨將弓繃到極限,顯示出她的決心:「如果給出一個合理的答覆,我可以為此下跪道歉!」

  少年咬牙切齒,尋思脫身之道。

  咻。

  「啊呀!」鮮血飛濺,切古骨竟是直接射掉了谷樂維的左耳!

  「別擔心,耳朵用了秘藥還會再長出來,現在,回答問題!三罐秘藥,為什麼?」



  他現在很想拔槍,直接幫切古骨在額頭上安裝第三隻眼睛,不過那是因為吃痛的一時之氣,而且即使打贏了,最好的結果應該也是同歸於盡。

  冷靜下來之後,谷樂維恨恨地抓起了一罐秘藥。

  只懂超能的少年看不出來,大師級的通靈行者、切古骨卻是看得明白,當他抓起藥罐的那一瞬間,整間藥劑室的能量都往他右手集中過去,彷彿一個小小的漩渦。

  她內心驚呼了一聲:「化身行者!『超能』等級!」

  通靈行者分為:「門徒、大師、宗師、超凡」,四個等級;練出靈界化身之後,就稱之為化身行者,分為:「念力、精靈、超能」三級。

  切古骨雙目不斷地在谷樂維身上亂掃,一般大師行者未必可以,但主要武技是弓術的她,瞳力非凡,又怎麼會看不出來谷樂維是『無根之人』。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無根之人,竟然可以練成『超能』級化身行者!?」這可是高出了切古骨整整一個大境界啊!

  而且谷樂維如果真的是化身行者,明明就可以一個念頭召出法印滅殺她,或者是召出自己的靈界分身防禦,甚至逆威壓,卻為什麼又不這麼做?

  這個少年,身上充滿了秘密!



  兩人就這樣對峙了半個小時,期間弓都一直被緊繃著,時不時就可以耳聞弦鳴。

  鏗鏗鏗....

  谷樂維把一罐新複製出來的秘藥甩了出去,瓶身在切古骨身旁堅硬的石牆上敲出了裂痕:「就這樣,給你。」

  切古骨看都沒看,又拋出一顆藥丸:

  「那這個呢、可以複製嗎?如果可以,我就下跪道歉。」

  谷樂維重重地哼了一聲,五分鐘後,他打開左手,上面又是五顆一模一樣的藥丸。



  「居然!」切古骨的聲音微微顫抖著:「這....這個能力....可以用幾次?」

  少年歪著頭看著她,不是因為俏皮,是因為血一直往身上流很不舒服:「你需要幾顆?」

  「一....不,三百顆!」

  「可以,只是時間要長一點。」



  喀愣愣地一響,切古骨的弓箭雙雙落地,她居然真的向谷樂維跪了下去,同時也嗚的一聲哭了出來。

  「欸妳!」

  切古骨哭得眼影都花了,袖子一抹,衣服都沾上了眼妝:「真的....非常抱歉....可是可以請你,先離開一下嗎。」

  她邊說邊啜泣。

  谷樂維當下不知道自己該甚麼表情,撿起了那罐被摔破的秘藥,又驚又怒又不知所措地離開了地下室。



  留下這個異族少女,獨自在房內哭泣,良久。











17.切古骨的秘密




  凌晨時分,切古骨一個人在地下室裡赤身裸體,盤坐。

  褪去妝容的她其實也是個秋波如水,楚楚動人的小女子,只是平時總故意在臉上勾畫情緒強烈的眼妝,讓人感覺隨時都像火山要爆發,沒有半點溫柔的樣子。

  但除了一張清純臉孔,自頸部以下的身體部位簡直慘不忍睹。

  鎖骨以降至大腿生機全失,皮膚墨青、微血管和靜脈幾乎全是黑色的,若非藥劑封住,散發出的肯定是令人嘔吐的屍腐味,平日裡切古骨幾乎都不動靈氣,因為能量都被她用來鎖住壞肉,不然此刻這具身軀肯定四處腫脹流膿、或腐爛生洞。

  雖然從外形上可以看出,這姑娘原本身材應是曼妙有加,可現在這副顏色光是要叫人強忍不嘔就有難度了,更別說是欣賞。



  平心靜氣一段時間後,身體底下青光大作,她打開靈氣光環,把自己與外隔絕,顫抖的右手拿出一物吞下,正是稍早樂維使用超能複製出來的藥丸。

  她的腸胃自然早已失去消化吸收的功能,因此藥丸入體之後要用靈氣刺激藥力逸散。

  頓時,一股生命的氣息竟然融入了她的體內!

  切古骨驚喜得差點坐不住:「有用!真的有用!」

  「真是....太好了。」

  兩行珠淚滑落她的臉頰,胸口居然可以感覺到冰冷的淚水滴過,不再像之前毫無知覺。

  不過,畢竟是複製品,效果不如原本以活人入丹的藥方好,但多吃兩顆也就解決了問題。

  使用了五顆藥丸之後,皮膚竟微微的恢復血色,只剩兩乳和會陰三處依舊是漆黑一片。

  終於不用再煉人了,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四年前,她為了保護自己,吞服了屍毒秘靈藥後,離開了師門。

  離去前師傅給了她三十二顆『生機丹』,並囑咐她一個月就要服用一顆,這丹藥不能完全解毒,但可以避免屍毒擴散,丹藥剩下二十顆的時候,她稍微研究了一下藥方,赫然發現,此丹要以同類入藥、生熬活人。

  她內心掙扎痛苦不已,遂改成兩個月服用一次,導致了本已壓抑的屍毒重新擴散如斯。

  期間她嘗試製過兩次藥。

  第一次入藥那人,是壞事幹盡、天理難容的強盜,花了她六十萬買來的。

  她不害怕殺人、尤其是壞人,即便如此,當夜的慘嚎依然讓她噩夢纏身、數十日都難以入眠,活人熬藥,那場景太令人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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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被草俊巡追殺,晚上被切古骨追殺。

  從地下室被趕到二樓的樂維內心非常不爽,正撫摸著自己的左耳,雖然被射出裂口的地方已經復原了,可是耳骨凹槽消失,左上角變成光滑一片。

  他調整了一下,用頭髮遮住光滑處,眉頭又皺了起來:「這可惡的兇婆娘!」在內心宰殺了她十七八遍。

  不過想歸想,他是不會真的這樣就殺人的,看切古骨的反應也知道,那藥丸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谷樂維拿出了彈定山交給他的秘術『冥想蝴蝶』,到現在才有時間好好端詳這本書。

  不同於基礎冥想,或者簡單的火球、冰箭和閃電法印可以看完之後就照抄使用,『解讀』超能雖可以幫助他看過冥想蝴蝶之後就過目不忘,有些技巧卻還是須要練習。

  按照書中記載,樂維閉上雙眼,想像在另一個世界有一隻泛著白光的透明蝴蝶,想像出來的蝴蝶是很真實啦,卻沒有達到甚麼效果。

  他想了一想:「嗯....我身上沒有靈根,自然溝通不到靈界,不如,我就幻想那隻蝴蝶就在這裡好了。」

  這一次他改為幻想,這隻蝴蝶就停在床上,果然很快的形象就出現了。

  原本只是一片黑暗中,有一隻發光的蝴蝶,漸漸地,光芒照亮了周邊,他居然可以透過這隻蝴蝶散發的光芒,看到真實世界的樣貌。

  這個發現讓樂維興奮不已,透過冥想蝴蝶的光芒去看這個世界,是一片很像在沙漠風暴中的世界,到處都有白色灰色或黃色的粒子,不停地流動,他讓蝴蝶停在自己身上,自己的身體像是一塊灰色的石雕,那些流動的沙粒撞到自己就會黏著在上面,然後慢慢滲入體內。

  「這就是靈氣的樣貌嗎!?太奇妙了。」

  之前的基礎冥想,只是讓樂維可以用體內的靈氣凝結畫印,現在嘗試了『冥想蝴蝶』秘術,他才真正進入通靈行者的修行世界!



  按照彈四江的法訣施展,他發現,他可以透過這隻蝴蝶來吸引世界的靈氣,也可以反饋靈氣給蝴蝶,讓他把世界看得更清楚。

  「唉,光是在地之一方,透過冥想蝴蝶,我就可以兩倍速度吸收靈氣,如果是在靈界,不知道能吸收多快。」可惜了自己只是無根之人,不知道跟自己是降臨而來有沒有關係。

  不過冥想蝴蝶的偵查能力並沒有他想像的強,剛一飛出窗口,樂維就感覺到世界又變得一片漆黑,至於飛到其他人身邊,則會被別人身上的靈氣撲滅。

  他飛到隔壁,剛剛看到彈四江,就看到對方的靈氣撲上來把蝴蝶滅了。

  「啊呀,嚇死我了!」

  又飛了一陣,他突發奇想,讓蝴蝶飛到自己身上,然後慢慢融入自己的身體裡....

  「哇!哇!我成功啦~」

  白光蝴蝶停在他體內小腹周圍,全身的靈氣像是有漩渦在吸引一樣地往蝴蝶集中而去:「嗯嗯,用這種方式,我這個無根之人至少可以比之前儲存更多兩倍的靈氣呢!」

  不得不說,『解讀』這個超能實在是非常強大,實用度可能不下於『增幅』超能。

  如果彈四江知道現在谷樂維對秘術冥想蝴蝶的掌握程度,一定會吃驚地倒退三步,他一個晚上練出來的操作能力,就已經勝過了修練這門秘術十八年的創始者本人。



  把能量壓縮儲存完畢,谷樂維一張開眼睛:「哇,天啊,天已經這麼亮了!?」

  他走下樓,經過彈四江時,彈四江突然向後一跳,內心暗驚:「這小子什麼時候出現的!?」

  嘴上卻是說:「啊,原來是谷小弟,我可能太敏感,讓你見笑了。」

  彈謹風立刻幫著父親說話:「啊啊,樂維不要在意,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你氣息全失的感覺,父親比較不習慣,呵。」

  倒是事主本人一臉怪異,你們這些人,一下說我靈氣溢出,一下又說我氣息全失,你丫倒是統一一下說法啊!



  三人原本預計今日就要離城,現在事情卻有了變數。

  補給品好尋,倒是馬車的部分被扣住了,原本馬場的主人是彈四江的死忠手下,盤摩的手段也是夠狠,直接把馬都殺了。

  相識一場,害得老手下賠上感情深厚的十幾匹馬,彈家父子不僅沒有弄到馬車,還倒賠了十枚金幣。

  正當大家愁眉苦臉。

  切古骨出現了:「怎麼了?」

  彈四江、彈謹風:「妳....?」

  谷樂維:「哇!?」

  才隔一日,切古骨如今卸去犀利眼妝,改點上了淡紫色眼影,貼身長褲也變得比較寬鬆,後面加上了一條裙尾;上衣造型沒變,只是多了一條項鍊,這次在配上馬尾,一點都不逼人,反而很清秀。

  其實真的是很漂亮的一個胚子啊!

  只見她露出了一個俏皮的微笑,然後深深地朝谷樂維一拜:「真的很感謝,這一次離鎮,有什麼需要,都交給我吧。」

  彈家父子對望一眼,哇不知道樂維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一晚上就收服了人家,用睡得也沒有這麼快啊。

  不過人家大師級行者的實力擺在那,他們也不敢問出口。


  就這麼一句話,馬車有了。

  而且還是來自藥師公會的,鎮守衛還不一定敢攔,比原本的計畫要理想十倍。

  小薑也被切古骨帶上了,她還滿喜歡這個草藥學徒的,雖然沒天分,主要在服侍上夠機靈。

  那切古骨還有一樣神奇的道具,或者說神奇的寵物:寶箱怪。

  寶箱怪是人為配種的擬態怪物,平常時看上去就是一張箱子的形狀,可是一但遭遇攻擊,就會長出手腳跑開,或者張開血盆大口吃人。

  切古骨倒是很熱情的告訴大家,可以把貴重物品放進寶箱怪的體內,三個人面面相覷竟是都笑說不用。



  還沒正午,五人就張羅完畢,馬車開出了藥局。

  「不過....我們要去哪裡呢?」彈謹風問。

  切古骨回答道:「去艾斯米(城),那裏有一個我的追隨者。」

  三人一想,對呀,武技修遠程攻擊的行者,多半都會配一個近戰行者,切古骨是弓系專精,又是藥師,怎麼會沒有搭配夥伴呢?原來就是暫時分開了啊。

  本來最好的選擇是紫心城,不過現在彈四泉在那裏,彈四江第二選擇也不是艾斯米,不過看在切古骨的實力和人脈上,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



  高處,瞭望台的牆眼中,盤摩看著馬車出城:

  「這樣....還算順利嗎?他們現在是往草鎮守的方向去....有大師級魁儡,加上那麼多人,應該是可以伏殺吧。如果不行呢?我後手該準備什麼?」

  陰暗的高台中,只剩他思考的哼哼聲,以及嘴上的菸斗青煙嬝繞。










18.伽羅魁儡




  其實彈謹風本來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少年,只是因為之前一直活在二叔的陰影之下,現在要離開西河鎮了,當下嘻嘻哈哈的本性爆發,給馬車裡的眾人講了不少笑話,在團隊裡扮演了一個開心果。

  他自創了一個『超凡級,馬行者』的笑話,講述了一匹馬其實是超凡級的通靈行者,但是人們都不知道啊,所以一直想騎上去或者要牠拉車造成的各種悲劇和窘境,彈四江聽過多次,只是微笑,另外三人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小薑,笑到馬車都駕歪好幾次。

  樂維心想,可惜地之一方沒有吟遊詩人這種職業,不然彈老哥真是太適合了。

  不過透過這個笑話,他倒是知道了一些"常識"。

  首先人類也不是一開始就有靈根的,數十萬年前人們就知道世上存在著一個平行的世界:「靈界」,當時人們只是把靈界當成一個無限大的能量儲存庫。

  然後第一代冒險者找到了前往靈界的方法,世界上出現了第一撥擁有靈根的人類。

  那個時候,人們發現,擁有靈根的人,若是跟沒有靈根的人交配,生下的孩子,靈根天賦會翻倍,因此配種之事所見多聞,連貴族階級都是失去婚嫁自由,是一段滿黑暗的反人性時代。

  除了人類之外,其他生物也是如此,據說有些植物在經過幾代配種之後,甚至罕見的出現了超越靈界原生植株的強大物種。



  馬車離開西河鎮,車上的人開開心心地聊天,卻意外地影響了遠在三十公里外的草俊巡,他可慘了。

  他帶領著十五個弟兄躲藏在商旅必經的道路上,商道沒有森林埋伏,又必須瞞過一個大師級弓箭手的眼睛,所以每個人都是裹在動物皮做成的皮袋裡,然後生生鑽入雜草叢生的爛泥中。

  那個熱啊,悶啊,可是偏偏又要努力抓緊皮袋,因為若是漏了開口,蚊蟲就會鑽入,爬得遍體生癢。

  因為不能把訊號做得太明顯,盤摩是用暗號石通知部屬們埋伏開始的。

  石頭一裂代表埋伏開始,眾人心甘情願的鑽進泥裡。

  是的,心甘情願。

  因為包括草俊巡在內,他們都以為自己是特別的、被重視的、受到彈四泉和盤摩大人關注的。

  要讓下屬有這種錯覺,具體作法也很容易,只要在每次單獨晉見時,在最後加上一句:「其實彈大人很重視你。」「原本覺得你比其他人更有前途,可惜了。」

  如此一來,無論先前是如何責罵懲罰,這些部屬都會陷入自己是特別的幻想中。

  這些地之一方的底層居民,他們一生也沒甚麼機會增長見識,否則他們就會知道,盤摩並沒有對誰比較特別,只是正常的御下,根本沒人重視他們,他們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彈謹風剛說完一個貴族,如何想騎馬行者,結果被馬行者反騎、要當駝獸拉整個鎮上的馬去兜風的段子。

  「哈哈哈~」小薑笑到一半,覺得氣氛不對,瞬間就很盯精的閉上了嘴。

  因為後面車廂裡面不知為何突然沉默了下來,兩個人踏在車輪蓋上,表情嚴肅地看著前方。

  「不對勁。」

  「嗯,不對勁。」

  兩位大師級行者似有感應,彈四江稍微慢了一點,切古骨卻先說了一句:「嗯?低階困陣!」

  以馬車為中心,十里內的天空突然都變了顏色,他們被困住了。

  一個低階困陣,可以直接以力破之,也不難,可被這麼一阻,馬車將躲不過任何追兵,他們沒有從彈定山的身上、或者西河鎮的空氣中讀出任何彈四泉會趕盡殺絕的空氣,否則斷不至於大意至此。

  彈四江內心尤其洶湧:「二弟已經想殺我,到這種程度了嗎!?」



  道路前方草叢中,唰唰唰地,各種髒話伴隨十六道身影,從泥濘中竄出:「我操,爺等得太久啦!」

  悶了四、五個小時的草俊巡一群人紛紛對天怒吼,同時,一尊魁儡喀喀喀張開了三對臂膀、六隻手,每一隻手上都拿著一把彎刀,咻咻地爆發著大師級行者的靈氣。

  「糟,伽羅魁儡 !」「謹兒、防禦!」



  「殺啊!」草俊巡爬起後還先整理好衣容,正準備要講一些高抬自己、欺辱敵人的廢話,誰知道身邊的兄弟苦守多時,哪有那個心思,一個個都熱血沸騰的想要衝上去,殺男奸女、擄馬掠財!

  「衝啊~先衝先上!」

  草俊巡內心忍不住恨恨地痛罵道:「一群草包,就憑你們這副猴急樣,活該一輩子當守衛,等他媽老子我坐實了鎮守的位置,一定好好教訓到你們一個一個跪下來舔我靴子!」



  那伽羅魁儡速度最快,五十公尺的距離轉眼就衝過一半,切古骨彎弓搭箭、青藍色靈氣如怒滔若狂浪,正要大吼一聲「掩護我」,卻不想,旁邊谷樂維先喊了出來:

  「掩護我!」

  藍色冰絲在空氣中凝結成印,這是他學會冥想蝴蝶之後第一次全力出擊,因為毫無概念,所以谷樂維將靈氣和增幅力量都是增加到了極致。

  彈四江大吃一驚!

  這靈氣充盈的程度,不下九級大師行者,恐怕一箭就可以滅了一個草俊巡。

  但是當結印完成之後,則是全世界都大吃了一驚!

  這哪是冰箭法印!

  這是冰山法印吧!!?

  一座大過人身的冰山在空中成形,除了奔跑中的伽羅魁儡,其他人的嘴巴都張成了一個圈:「哇靠!」「樂維你!?」「我擦!」「那啥!?」「見鬼了!」

  如果這是由一個宗師級行者來施展,或許也不意外,但出自這個十六歲少年之手?簡直比幻想還幻想,神話還神話。

  當全世界都在訝異的瞬間,全場唯二的大師級高手並沒有因為讚嘆而停下動作。

  切古骨嘖地一聲,改為掩護樂維,一箭滿弦射向正殺上來的伽羅魁儡;彈四江向後一縱離開冰山射擊覆蓋範圍,靈氣充滿,抬著谷樂維的手向上一推,協助他將冰山成形!

  「薩斯卡!!!」

  谷樂維自己也是驚訝非常,左手緊緊刷住右腕,否則這發冰箭他還真扛不住,一發過後至少有四分之一得打在自己人身上。

  得到彈四江的靈氣和力量幫助,他立刻喊出輔助咒文,巨大冰箭(比較像過胖、胖到變成冰山的冰錐)噴射而出。

  眾人這才領悟到。

  原來他們這一行最強的戰力,不是切古骨,也不是彈四江,絕對是谷樂維啊啊啊啊。

  雖然畫印慢了一點,實戰中敵人不可能給他這個時間,可是法印一但結成,這等威力,誰能阻攔他,說難聽一點,給任何一個大師級行者一天的時間去蓄力,絕對也沒有這個強度啊!

  草俊巡一夥人彷彿看戲一般,忘我地慢了腳步,直到巨大得像冰山的冰錐(但其實是冰箭法印)飛到自己面前時,才想起對面結印的那個傢伙,是己方敵人不是甚麼變戲法的。

  兩個比較倒楣的守衛,直接被巨大得像冰山的冰錐重量輾壓成肉渣,大多數人則是全身體液直接結凍,死法如同當初在礦場林道偷襲谷樂維的兩個門徒行者。

  幾個死得比較慢的到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在礦場林道出手的居然就是這個少年本人。

  草俊巡的小腿以下整個粉碎,他愕然,一起粉碎的還有他的種種妄想。

  「啊....好冷啊,啊,睡著了就,不冷了吧。」他緩緩閉眼,就這樣在刺骨的寒霜中死去,同樣愕然,同樣不甘的,還有他身邊躺得橫七豎八的夥伴,還有整個地之一方,每天死依然至今都死不完的小人物們。



  伴隨著冰箭法印轟出的,還有切古骨的第三箭。

  那個伽羅魁儡實在古怪,第一箭竟絲毫沒有緩下它半分,第二箭它三刀交叉擋下,第三箭受到冰霜凍結,才直挺挺地射進胸膛。

  切古骨暗暗心驚:「這魁儡的靈活度太不正常,反應也不似機關,到底是!?」

  驚疑之間,變異又生,那伽羅魁儡只有被冰霜凍住數十秒,隨後破開急凍,一刀由地向天、配合衝勢正中谷樂維!

  「老闆!」

  「樂維!」

  「樂維!」

  「啊!」

  長刀刀尖劃進了谷樂維的橫膈膜,由下向上,切過顎與上下唇,將鼻子分為兩邊,一路切到眉心從頭蓋骨前方畫出,一條血線噴天。

  彈四江反應快乎其快,右手抓著他急急後退,左手力印放滿,轟向伽羅魁儡胸口箭傷處。

  谷樂維只覺眼前一黑,耳聞金屬敲擊聲不斷,然後就昏死了過去。














19.點星界



  「咦,你又回來了啊。」

  又一次的,谷樂維的靈魂彷彿憑空被攝起,來到不知天上地下哪個地方的星河通道。

  「欸嘿,沒想到連玳琉氏都放棄了之後,你還會再回來啊。」

  他看到一個穿著奇異的怪人,服裝頗類似谷樂維故鄉星球的普通人。

  衣服是寫滿各種奇怪公式當裝飾的長袖、一件華麗的及腰短披風、頭上戴著一條好看至極的細繩,如果認真觀察,就會發現這條細繩好看的原因竟然是因為有點點星光環繞其上,雙手有護套,旁邊插了一把超巨大,似乎有槍砲附著在上的大劍。

  這個人好像在"收拾"這條星河通道,只見他手指隨意亂畫,點過哪裡、那處就會崩塌一大片,看上去是沒變,可不知道為什麼,樂維就是知道那裏的通道被抹去了,好像本來就不存在那種抹滅。

  谷樂維疑惑地問道:「你是....」



  「唉呦要解釋好麻煩,呼,不過看在我對你有責任的份上,還是簡單的說一下吧 」那人停下動作,轉身正對樂維:

  「我是星界旅行者,也有人叫我外法之主,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點星界』

  「....呃,你可以再說一次嗎?」樂維有聽沒有懂。

  「嗯嗯嗯嗯....這樣說吧,你會被傳送到第二界來,就是因為我的緣故喔!」

  「什麼!!?」

  從故鄉星球突然就來到地之一方,樂維一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完全不能理解箇中緣故,現在突然有人跑出來承認他就是始作俑者,他自然驚訝不已。

  「本來嘛,你是被不知道誰隨手拋到宇宙的棄生體,可是呢,你的運氣非常好喔,我剛好那天經過了第九界,看到你飛出來,就隨手把你撈進第二界了。」

  「!!!!?」

  「然後這裡呢,就是我們那天經過的通道,不過這條通道已經被這個世界的某些老屁股們發現了,所以我正在封閉它,以免有人在這裡做奇怪的事,或者是趁機偷跑。」

  「等等!等等!那我可以回去嗎?我可以用這條通道回去嗎!?」聽到了一絲回家的希望,谷樂維不由得情緒激動,大聲吼道。

  「呃....沒辦法喔,我很抱歉。」

  「為什麼啊!?你帶我來,難道不能帶我回去嗎!?」

  真要說起來,其實樂維還要感謝點星界,照他說詞,如果點星界沒把他撈進地之一方,那他現在只能在無邊無際的冰冷宇宙中遊蕩、死去,可是情緒激動下,他卻把點星界當成了他被"放逐"的罪魁禍首質問。

  對方一臉悠哉,絲毫沒有動怒。

  「不能耶,因為這條通道不是通向你的世界,而是通向另一個很可怕的地方,你是被人強制『拋』到了這條通道附近,我才把你撈進來的。」

  點星界一個動念,一杯茶就到了他的手上,那杯茶呈現濃稠的墨綠色,中間有一條漩渦狀的乳白。

  第二個念頭引動,空間中又出現桌椅,他輕鬆坐下,看上去一派悠閒的樣子。



  「那....那我回得了家嗎?」這是樂維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可以啊。」點星界把茶一飲而盡,緩緩放到了桌上:「你修到跨界行者的等級就可以了。」

  「跨界行者?」

  「是的,雖然在第二界,通靈行者就已經很厲害可以吃遍天下,不過,再往上還有化身行者和跨界行者。」

  通靈行者有門徒、大師、宗師、超凡四個等級;在上去是化身行者,有念力、精靈、超能三個等級,之後就是跨界行者。

  「通靈行者我知道,化身行者我也知道,但是跨界行者是....?」

  點星界不緩不急,他的時間很多,他的時間無限多:

  「其實行者的分類,只是說明了生物對能量掌握的高度,和實力倒不一定成正比,我就看過很多變態至極的超凡級行者(通靈行者最高境界),到處在秒殺化身行者和跨界行者。

  比如說你好了,現在的能量強度在地之一方不過是被稱為二級門徒而已,可是製造出來的傷害,卻可以超過九級大師,基本上不做防禦,已經沒人可以撐過你一擊。不過呢,你若想要回去你曾經的星球,那就一定要修成跨界行者。」

  「我要怎麼修行?」想了一想,樂維又叫了起來:「不對,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我的事?」

  「呵~你的靈魂被我綁在星界通道啊,你發生什麼事,我想知道就可以知道,不用感謝我了。」

  「啥!?」被偷窺還要感謝你?谷樂維真是服了點星界。

  「比如說現在,你已經重傷瀕死,要不是你的好朋友女殭屍正在全力輸出生機給你,加上你體內之前有殘留的秘藥藥力,應該就真的死到不能再死了,但多虧了有我綁定你,你要真死了,靈魂也是留在這,說不得還可以借屍啊轉生啊什麼什麼的。」

  「切古骨!」

  「喔對,就是這個奇怪的名字,順帶一提,她叫切古,骨反而是姓氏喔呵呵呵呵呵 。」

  樂維緊咬下唇,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應該要繼續問出回到故鄉的方法,還是快點回去支援切古骨等人。

  「那我的靈魂要怎麼回到自己身體裡!?」

  猶豫三秒,他內心已經有了定案,若是放任切古骨死在地之一方,即便回到了故鄉星球,他肯定也一輩子不能心安。

  點星界仍是那一副輕鬆的樣子:「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讓玳琉氏他們一直以為闖進第二界的人是你,順便那個切古骨其實應該也是來找我的,也被你順手解決了,我就幫你保留這片通道當作感謝好了。」

  茶喝完了,點星界卻長嘆一聲,這只是觀想模擬出來的,畢竟不是真茶,好想喝真茶啊。

  「是說,你的靈魂是你自己的,這裡其實你想來就來,想回去就回去,想就好了。」



  谷樂維嚇地一聲張開了眼睛,天上繁星滿點,居然已經入夜了。

  正在升火的彈謹風和小薑瞪大了雙眼和他對望,旁邊彈四江用左臂扶著右手,右手肩膀居然是一大道口子,好像差點要被整隻斬落一般不扶著就要掉下來了。

  他一轉頭看到切古骨的臉在自己上方,這女孩已經完全失去昨日的風采,臉色青暗恐怖,皮膚緊貼到可以看見其下顎與牙齒形狀,除了一雙眼睛靈秀依然和昨日無兩,竟是形如活屍。

  切古骨上下唇微張,又閉上。

  猜是想開口,卻又不方便吧。

  「哇~醒了醒了!」

  「嗚嗚,爺你終於醒了,你再不醒,小薑真怕啊,嗚嗚嗚....」

  彈四江顯然正在什麼緊要關頭,只是微微笑一下就繼續入定。

  「這是....我怎麼,發生什麼事了?」

  其他人都不方便,彈謹風就把事情經過略略說了一下,原來白天樂維被一刀砍倒之後,切古骨一箭補上,留下彈四江和伽羅魁儡廝殺後就開始治療他,說起來其中有一點誤會。

  本來切古骨只要使用秘藥,就可以復原樂維的傷口,可是她卻感覺到樂維的靈魂一直有種離體而出的感覺,情急之下,就無限輸出自己的生機,原本正常人是沒辦法這樣做的,但她因為體內生機丹長期和屍毒秘靈藥作戰,居然讓切古骨獲得了控制自我生機的能力。

  聽完來龍去脈,樂維愣在原地。

  施展了冥想蝴蝶觀察一下自己,樂維從胸口到天靈蓋基本已經癒合,不過還是留下了一條淡淡的紅線,切古骨則是整個人有四分之三屍化。

  谷樂維的眼淚在眶中打轉,這次換他單膝下跪,雙手抱拳,低著頭對她說:「這次又是妳救了我!大恩大德先不說,我一定會幫妳恢復的,一定!」

  她用乾枯如柴的手圍上了面紗,在面紗之後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拿出了一顆生機丹,樂維也沒說話,接過去就開始複製了起來。

  切古骨不怕,只要有樂維無限地為她複製生機丹,她就可以無限次壓制屍氣到最低,所以她必須要谷樂維活著,這樣一來,等於兩人互相救了彼此一命,雖無言語,冥冥中已經建立起某些默契。



  野外狼嚎。

  商道也不是絕對安全的,只是常有商隊往來,野獸比較少靠近而已。

  眾人現在本來就剩彈謹風最有戰力,谷樂維清醒之後和他輪流守夜,彈四江連用兩罐治癒秘藥,時刻用靈氣護住自己差點斷了的右手,切古骨則是接連不斷地服用生機丹,兩個大師級行者都是盤坐了整晚。

  只有小薑看到爺兒平安無事,爽睡一夜。

  次日天濛濛亮起,大家商議了一會兒,便又重新上路。








20.墨心機械城




  雖然眾人多有傷殘,但是在地之一方的世界裡,存在著各種神奇秘藥,加上切古骨這個天才藥師隨行,這次遇襲的結果幾乎可以說是平安無事。

  不過伽羅魁儡還是給他們造成了一定的困擾。

  那就是死了兩匹馬,原本有三匹馬拉的車,現在剩下一匹。



  兩位大師級行者本意都是不要浪費,就囑咐了彈謹風和小薑,把另外兩匹馬煮來吃,樂維這時候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

  宰馬時,小薑還特地將馬兒遠遠牽開,而其餘三人則毫無所覺,也不懂小薑這個舉動的用意。

  谷樂維問他:「你剛剛為什麼要特地把馬牽走?」

  小薑誠懇地回答:「爺啊,這兩馬替我們拉車,死了還要變成火鍋,已經夠可憐了,我實在不忍心牠看到眼前這一幕啊。」

  「可是你也吃得很開心啊,而且你還把剩下的肉給煙燻了(方便攜帶)。」

  「哎呀,畢竟是要活下去咩~」小薑老實地笑了。

  切古和謹風沒有反映,彈四江聽到這段對話,卻彷彿有所觸動。

  那不是因為彈四江也對馬兒起了慈悲心。

  而是一種貴族的警覺,他知道自己和兒子將來會有很長的一段人生要仰賴這個奇異的少年,而想要寄生他人,就必須投其所好,他發現這個少年,似乎有一種很奇怪的善良。

  谷樂維既然對這馬和小薑的事情留上了心眼,表示他在乎,無論彈四江自己在不在乎,在接下來的旅途中,他都會對小薑好一點,甚至對馬好一點,也會叮嚀謹風這樣做,即便他不知道為什麼。



  需要療傷的彈四江和切古骨待在馬車上,其餘少年下車步行,一行人又重新上路,速度卻比之前慢上許多。

  慢慢遠離了西河鎮,兩個少年才知道這個世界大得不可思議。

  商道上一直有各式各樣的隊伍,或者超越他們,或者和他們擦身而過,又因為其他隊伍太龐大,四人的馬車不得不經常遠離原本的道路,走在商道外面。

  比如說有一支全部都騎著巨大蜥蜴的裝甲軍隊,快如閃電,彈謹風連那蜥蜴詳細長甚麼樣子都沒看清楚,整支軍隊就過去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在急行軍,如果速度本來就這麼快,簡直太可怕。



  還有一支蜘蛛商隊,隊伍中有三隻超巨大蜘蛛,背上各自駝著一節小包廂,其餘的小蜘蛛也都有三四個人大小,尾部都是被破殼塞進了木箱、當作貨運之用,帶頭的驅蟲師還很客氣地向四人打招呼。

  切古骨和彈四江看到這支商隊時都是盡快釋放靈氣光環,樂維一問才知道,如果不這麼做,很有可能對方就會立刻驅蟲而來,把一行人吃了,當免費的食糧,維持蜘蛛商隊的肉食費用可是很高昂的!



  其中一支叫谷樂維最憤怒的隊伍,據說是本家在司勒華王城的清河家。

  隊伍的中央,是一隻巨大如山的犀牛。

  這隻犀牛在尾巴上有三根尖刺,頭頂的犄角反而是扁平而不是尖的。

  犀牛的背後,拖著一個巨大的木囚籠,裡面滿滿的,都是赤裸著上身、皮膚曬得黝黑的奴隸。

  犀牛的背上,一個穿著錦繡華服的少年,正撕著包子往囚籠裡丟。

  丟之前,他會先把手左右搖動,然後所有奴隸就會跟著他的手,有如風偃草行一般左搖右擺,然後他把包子一丟,奴隸們就會一頓撕搶。

  但他有時候丟出去的不是包子,是被火烤得赤熱的木炭,這時搶到的奴隸就會一陣哀號,把木炭丟出去,又燙到身邊的人。

  「哈哈哈哈。」這時候那少爺就會哈哈大笑。

  可是很多人實在太餓了,所以無論少爺丟甚麼東西來,他們還是先搶再說,畢竟少爺丟得包子多,燒炭少。

  谷樂維看得雙目噴火,彈四江見狀,從車上探了出來,說道:「那是清河家,經營著司勒華最大的奴隸商會。」

  「奴隸在滄岱大陸,算很常見的嗎?」樂維問道。

  「原本是很多的,不過清河家獨大之後,其他奴隸商會就都被滅得差不多乾淨,現在這個生意在滄岱北域是他們獨佔。」

  清河家的少爺注意到了路邊谷樂維陰沉的眼神,也惡狠狠地瞪了過來,樂維懼無所懼,回瞪了過去。

  小薑嚇得心裡直哆嗦。

  那個清河少爺本來正要發作,要命令商隊稍微轉向過來把谷樂維一行踩死,幸好後來不知道又想到什麼,恨恨地朝囚籠裡丟了一把燒炭,然後就轉身進了巨犀背上的包廂了。



  商道上,彈四江手臂基本已經痊癒,只要再用靈氣包覆兩日,應能恢復如常;切古骨則是日夜不休地練化生機丹,樂維複製的生機丹雖然沒有靈氣,從秘靈藥等級跌到秘藥等級,好處卻是不需要煉人,也不需要等藥力消化,就可以再次使用,兩天下來,切古骨的胸部以上和四肢,都是已經恢復到之前的美麗顏色。

  這兩天遇到的奇異隊伍太多了,少年們已見怪不怪,然而他們遇到最奇異的隊伍,不是甚麼飛天遁地的大獸拉車,而是一男一女、兩個人。

  他們兩位似乎已經走到絕望,兩人臉上都毫無表情,走個幾步,喝口水,又繼續走著。

  突然那女子一個踉蹌,就倒在地上。

  男人深深地吁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把她揹起來,回頭看了谷樂維一行人一眼,便揹著女子走離商道。



  自從踏上旅途,只有他們讓路的份,哪有別人給他們讓路的;這一路過來,他們已經夠慢了,沒想到還有人比他們更慢。

  於是谷樂維就開口說道:「小薑,你拿一點水和食物去給他們,順便問他們既然順路,要不要上馬車休息一下。」

  小薑第一時間「啊」愣住了一下,不過爺都說了,他怎敢不照做,立刻翻身上車掏了一壺水,和一小包行軍丸。

  樂維這時補了一句:「那個行軍丸很難吃,帶一塊、不、兩塊肉吧。」

  沒想到小薑一靠近,兩人竟然同時雙雙伏在地上,口中機械式地說著一些感恩戴德的話,卻是不接受餽贈,也不抬頭。

  小薑回頭看了谷樂維一眼,表示不知如何是好。



  谷樂維乾脆牽著馬車,走近了兩人,他好奇地問道:「你好,我看兩位都已經這麼疲憊不堪了,是不是考慮一下,跟我們併團一起走,我們馬車可以借你們休息一下啊。」

  那一對男女卻把頭伏得更低,都快要貼近土裡了,嘴裡直說:「不用了不用了,感謝公子大恩大德,我兩不敢。」

  雙方僵持時,彈四江卻突然說了一句:「樂維啊,看他們的服裝打扮,我猜應該是不知道為什麼逃出了居住地,想要去投靠墨心機械城的平民吧。」

  伏在地上的兩人一聽,頓時如遭雷擊,都是各自抖了一下。

  谷樂維大惑不解,彈四江卻是說道:「兩位不用擔心,上車來吧,如果換作別人,確實可能將你們格殺或緝拿,不過我們這位公子是個善良的主,你們不上車,反而過不了這一關了。」

  彈四江這句話沒有說錯,若非谷樂維展現了驚人的實力,讓他決定自己和兒子暫時可以依靠這個少年,他現在早已按照貴族公約,將眼前兩人擊斃

  那一男一女對看了一眼,不斷地鞠躬道謝,然後才上了車,緩緩啃起了馬肉休息。



  一直到晚上紮營時,兩人才是正式地自我介紹了,那男人道:「我叫持明,這是我妻子小惠,我倆本來在西邊的某個小鎮子私訂終身,不想鎮上的霸王卻想強押小惠,我才帶著她連夜逃奔。」

  那個叫小惠的女人也當場跪地,她已經學會了,只要不去跟男人對視,就不會被看上外表欺凌,伏地,是一種弱者自保的方式:「是,我和持明確時真心相愛,感謝公子救我們一命。」

  對於這女人動不動就用臉貼地的行為,谷樂維真的是很無言,但彈四江倒是從這麼三言兩語就聽出他們說謊。

  首先兩人分明是故意捨去其姓氏,只說名字,這表示兩人很有可能是大戶人家甚至是貴族出身;其次在五十年前司勒華大舉扼殺清洗之後,就再也沒有平民偷渡墨心機械城的事情發生了,沒有閱讀能力的人根本不會知道有這一歷史。

  彈四江不動聲色地做出了試探:

  「你們倆是要去墨心機械城的話,我們算有順路,可以多送你們一程。」

  樂維好奇地問道:

  「自從我來了這裡,經常聽到你們說這個城,這個墨心機械城,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彈氏父子對望一眼,卻是猶豫該不該在小薑面前說出這個傳說,因為這個傳說,曾經造成司勒華王國長達六十年的平民動亂。



  「傳說墨心機械城是平民和奴隸的天堂 。」

  切古骨是異族人,沒有這個壓力,倒是接過了話:「據說只要去了墨心機械城,任何人都可以獲得機械神賜與無窮盡的生命,一世庇護,而且再也無悲苦、恐懼。」

  她隨後又補了一句話:「但我是不相信這種事啦,要是有這麼好的事,司勒華王國還不舉國投敵,坐等滅亡算了。」

  這句話說得彈四江是冷汗直流,按照記載,八十年前確實就是這個狀況。



  那時候整個滄岱北域,每一個城市,都有司勒華王國的傳教士,這些傳教士,每個都氣質不凡、強大無比。

  更可怕的是,他們無所畏懼,即便被抓起來羞辱求刑,仍是一心向道,只要還能說話,便會不斷述說著加入機械城的好,所有機械城的城民,都是如他們一般,實力強大、無所畏懼,而且殺了一個來一個,傍晚斬首,隔天早上就會有新的傳教士補充而來。

  且不說這些傳教士,每個都實力高強,可敵四五級的大師行者,光是無所畏懼這一點,就不知感化了多少人,很多王國的酷刑者在凌辱了傳教士失敗之後,反而成了邊境投敵的先鋒,孜孜卷卷地幫助司勒華平民偷渡,幾乎動搖國本。

  同時墨心機械城是個很無比詭異的城市,他們實力高強,甚至司勒華王認為,只要機械神願意,大手一揮,就可以君臨整個北域、甚至整個地之一方,可是他們不僅毫無侵略之意,甚至司勒華王國築了一道長城之後,他們就不過來了。

  這個詭異的勢力,連王族都是很害怕,所以全力消滅國內所有跟墨心機械城有關的資訊,甚至訂下貴族公約,若有洩漏資訊,或者想要投奔者,可以當場格殺,就地正法。









21.沙家商會




  墨心機械城大約是在一百多年前建立的,影響力大約在八十年前達到顛峰,那時候整個地之一方的貴族,都將其視為頭號大敵。

  至今平民之間的傳言已被封鎖得差不多了,但機械城仍是眾王諸皇心中不可提起的一塊。

  幾日後,彈四江很快就後悔自己沒有再把機械城的情況講得更詳細,因為在他想來,如果樂維知道了所謂「偷渡機械城」的真實影響力,就不會再去幫這一對小夫妻,結果招惹到一個大麻煩。

  殊不知無論他講不講,都不會影響谷樂維今天的決定。



  在收留了持明和小惠過後三天,一輛四馬拉車風火雷急地趕上了眾人。

  那四匹馬,或身長鱗片、或額長犄角、或黃皮紅毛赤如火,竟然都是異種,四匹馬就拉得動原本要十六匹馬才拉得動的大車、速度卻只快不慢,車上插一黃旗,畫著蠍子圖騰寫著「沙」。

  馬車先是趕過他們,接著一個百八十度大迴轉,攔住了七人去路。

  這天,谷樂維第一次見識到了「老僕」的作用。

  只見駕車的兩人其中之一下了車,很是囂張地喊道:「你們這都是哪些人,見了舒伊慕(城名)五府商會、沙家六少爺的車,還不快下來拜見!」

  滄岱北域的商會以「府」分級,有一個據點便稱一府,不過這等級要灌水是很容易的,比如在同一個城市裡設立多處據點,也好意思多加幾府上去,沙家商會便是如此,另外也有沒有據點的商會,按照實力分級叫做地府和天府。

  這等常識,樂維在當初一枚金幣買的那一箱殘卷裡都有見過。



  彈四江很習慣這種場面,雙手往後一負,回道:「司勒華、彈家。」



  以司勒華為名,那就是貴族了,駕車那人回頭望向車駕座上的另一人,那人叫老中,正是沙家的老僕之一,他跳下車呵呵一笑:「原來是彈家的朋友啊,我家車夫比較沒見識,請彈大人見諒。」

  其實衝著那輛小馬車,沙家老僕就覺得沒說服力,而且彈家是甚麼東西,一個失勢的貴族而已,要嘛就把座駕弄得氣派一點,否則第一個下車的車夫也不會上來口氣就這麼兇。

  彈謹風也迎了上來,替父親開口:「不知道你們沙家,把我們馬車攔住有什麼事嗎?」

  沙家馬車裡面,有人微微咬了下虎牙,發出了嘖地一聲,一把巨大長刀從車門噴了出來,一個身材高挑、五官深邃的女子隨之現身,只聞一聲嬌吼:「老中,幹嘛跟這群人說這麼多呢,讓我全都一刀殺了不就沒事了嗎?」
  
  切古骨和樂維兩人當即眉頭一皺,隱隱爆發殺氣,可是小薑和彈謹風卻沉浸在對方曼妙的身材,以及俏麗的臉蛋中,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他們這輩子被罵被威脅到竟然習慣了。

  彈四江強按內心怒氣,問道:「不知姑娘是何方神聖。」

  沒想到那女子毫不買帳,反問:「我才要問你誰。」

  「彈家,彈四江。」

  彈四江說完,不想那女子居然沒有回話,只是反過頭來問沙家老僕說:「這個能不能殺?」

  沙家老僕聽到這個名字,也突然一改嚴肅面容,輕鬆地微微望天,思考了一下後回應道:「回小姐的話,老中猜測他們應該是彈四江和彈謹風父子吧,若是如此的話,彈家新任家主彈四泉已經把他們從司勒華姓中除名了。」

  彈氏父子聞言都是大吃一驚,想不到去了紫心城的彈四泉已經接任家主,而且將兩人從家族中除名了。

  「哈哈哈,就是說可以殺囉。」那女子大笑:「原來只是從弱勢貴族中除名的小蟲子啊,我現在只問一句,我家沙持明是不是在你們馬車上,現在把馬車掀了讓我檢查,或者我先殺光你們,我再自己檢查。」

  馬車上頓時竄下一人,正是身體已經休養恢復的沙持明,他臉色難看地道:「沙正南,我就在這,不要為難其他人!」



  這就是地之一方的常態,如果眾人乘坐的是巨獸,身份是王族,那麼沙正南就會留在馬車上,給老僕去處理,即便下了車,肯定也是先陪幾個笑臉,可是一聽到只是彈家,她就想下車練練手,如果可以的話、沙持明之外她要再殺幾個高手當修行。

  這種詭異的風氣,讓一種奇妙的感覺在樂維的心中升起,對於這個世界的文化,他感覺他一輩子都不會習慣。



  「笑話。」沙正南怒喝一聲:「你有什麼資格說話,你知道老爹已經放棄你了嗎?我等這天等好久了,你今天,只有死而已!」

  話語未必,沙正南的後方無聲無息地出現四個男子,四個大師級行者的氣息蔓延開來。



  說起來,這谷樂維也是個凶殘的主。

  八歲滅外教徒巢穴雖然是算神的炒作,但他從八歲就開始殺人卻是不假,原本對在這個世界生存還有點擔憂,自從點星界告訴他還回得去,就解除了他內心最後一道禁制。

  他內心現在的打算就是:「把這個世界鬧得天翻地覆,然後拍拍屁股回老家!」

  念頭方畢,谷樂維雙手食指放光,畫出了『閃電法印』。

  以沙正南為首的五人都看到了他在畫印,三角形剛成時,沙正南還很不屑地笑了一下,這也太慢了吧,何況閃電法印是基本中的基本,就算是畫得快,在戰鬥中也只能緩人一下,直接撞上了,也就是電焦皮膚而已。

  見到這她們眼中野狗、蜥蜴一樣的存在畫印,幾個人呵呵笑到連氣都是生不出來。

  其中一個高手還翻了翻白眼,抽出長刀開始擦拭,準備等一下大殺特殺。



  樂維一行人卻是知道這一戰避無可避了,早在殺完草俊巡之後,他們就在路邊數次測試過谷樂維的『增幅』超能。

  用在火球法印上可以極可怕地提升轟炸威力;用在冰箭法印上,可以高度強化冰凍能力。

  而用在閃電法印上嘛....

  「嗖。」「嗖。」兩聲,沙正南背後氣勢最強的兩個高手突然躺下了。

  事先毫無預警、毫無徵兆,幾乎是谷樂維法印一畫完,完全沒有反應時間,他們的腦袋上就出現了一個燒焦的黑點,生生往後躺了下去,如果沙正南有時間去察看的話,就會發現閃電已經直直地穿越過他們的頭顱,死去的那兩人大腦中間,各有一條黑色焦線。

  還站著的另外兩個行者硬是愣了幾秒才知道要害怕,若不是主子沙正南已經怒叱一聲提刀衝鋒,他們倒是要斟酌逃還是不逃了。



  谷樂維的嘴角揚起微笑,看在兩名大師行者眼中宛若死神,當他正要再畫新的法印時,連沙正南在內,三人都是畫出瞬發法印向他轟去,他們內心有數,絕對不可以再讓這個詭異的少年畫印成功。

  彈四江見狀一把將樂維拉出轟炸範圍,切古骨拉弓揚箭,三道光芒勁射而出,其餘兩人都是心有餘悸,受箭去勢被緩了一緩,只有沙正南怒火滔天,竟是一刀劈開直面飛箭、然後不顧被斬斷的箭頭碎片射進自己的肩膀、全力衝刺一步不停,竟是一副誓殺沙持明的樣子,也不知兩人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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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勒華三王十二城

五技王:
艾斯米、煉金城;狄信、丹藥城;烏市塔比、符咒城。
舒伊慕、鍛造城;康博、陣紋城。

璀璨王:
黑曜石城、紅寶石城、紫心城、金剛城、白玉城。

破碑王:
巨艦城、前鋒城





22.螢光飛箭法印入手!





  見切古骨箭技厲害,三人紛紛祭出防禦法印,沙正南一行人都是實打實的大師級行者,和樂維這個只會依樣畫葫蘆、畫個印沒有十五秒不行的『解讀』超能者可不一樣,雖然威力強弱不一,但畫印之間不過一息。

  沙正南一意衝鋒,長刀劈到時,彈四江、彈謹風、沙持明三人齊齊出刀(武器是從伽羅魁儡身上收刮來的),竟不是她一合之敵!

  鏗,火花四濺,正面受力的沙持明踉蹌三步,長刀倒佇在地,這才沒跌倒,彈氏父子則是直接受力飛退!

  原本還被衣料包裹的火辣身軀因這一斬嶄露無遺,褪去長袍後方便行動,沙正南露出了雪白的大腿,但彈謹風這時已經無心再觀賞。

  「哼,兩個門徒配上個一級大師,這什麼狗屎馬尿組合,給我死!」

  她雙足一前一後箭步拉開,放出了可怕的氣勢。

  通靈行者所倚仗,除了法印、還有體功,沙家體功:「馳馬秘術」被沙正南施展開來,狂暴身影在三人之間縱橫來去,宛若戰馬衝鋒!

  雖然疾速之下,每次衝鋒都要奔出稍長的一段距離較不靈巧、沙家體功勝在以力破巧,速度加成刀勢力道千鈞,沙持明初手擋刀時,刀背敲擊到自己天靈蓋,隨後身上又多處中刀,頓時被殺成一個小血人,若不是彈家父子抽手救他,頭顱都繳出去了四五次。

  反觀樂維這裡,他居然正在尋找戰鬥的樂趣。

  右手.44手槍子彈浪發不止宛若潑水,左手劍指亂畫,其他人看不出他為何左手要保持劍指姿態,場上唯獨切古骨體功修瞳術,看到他手指畫過之處,居然有一團靈氣在飛舞,正是彈四江自創的秘術:「冥想蝴蝶」的現世化形。

  「靈氣化形?這不是化身行者的能力嗎?為什麼!?」



  靈氣蝴蝶感應環境,精確度比樂維的視覺能力還好用,大師級行者人快刀靈,但他劍指劃過,蝴蝶感知之下,對方起腳踏步、跳躍落點,全部都落在他眼裡,彷彿可以預知,要不是對方有上防禦型法印,早就被他射殺了十七八次。

  「可惜剛剛他們畫印的速度太快看不齊全,四江先生的體功我無法修煉、切古的法印則是要弓箭施展,否則我多偷學幾個法印,都可以八倍十倍的強化我的戰力。」他內心如是想著。

  敵方兩個大師行者被他的.44打得連聲怪叫:「四哥,這小子有妖膩!武器古怪,小心啊!」

  「還用你說,死老馬的,這都哪來的小妖怪!老子縱橫舒伊慕多年,居然他娘的要翻車了!」

  兩人面臨防禦一被破去就會被弓射死的窘境,只能不斷地補充防禦法印,一身修為施展不開,都要鱉壞了。

  谷樂維雖然沒修體功,可是身法依然詭譎難測,竟以一己之力就牽制住了兩個行者,讓切古骨在十五步開外自由狙擊。



  谷樂維一行可以造成的傷害巨大,但團隊本身防禦力是軟肋,只能算是一把玻璃劍,近身肉搏得拚速戰速決,眾人纏鬥時間其實不過七八分鐘,來回卻已經過了三四十招。

  而勝負已經漸漸要分出來了。

  「鐵紋箭,疾射法印。」

  當初從退休老僕那裏掠來的鐵紋箭箭頭,過去一天在路上被切古骨做成箭,可惜樂維連日來都忙著複製補給品,箭數量不多而且組裝還要手法,是以她的箭壺裡只有六支鐵紋箭。

  樂維眼疾手快心又狠,槍槍都對著敵人眉心打,打得兩人膽顫心驚,這麼幾分鐘裡,就補了六次以上的防禦法印,被叫四哥的那人正要施展新的法印同時不得不停下腳步,切古骨瞳術瞄準,他若有靈氣感應,連連慘叫:

  「啊!不要,不要!不要殺我,我!啊!!!」

  碰。

  一語未畢,切古骨一箭貫穿他掌心從肩膀射出,破防同時,眉心被.44開了一個黑洞,血流涓涓,再也沒有話說。

  「喔喔!」打出好久不見的第三隻眼,樂維歡呼低吟了一聲。

  「嗚啊,四哥!」

  對此結局感同身受的另一個行者,內心一陣悲戚,他們四人跟著沙正南,縱橫舒伊慕,從來都是他們高高在上虐殺別人,幾時輪到他們如狼如狗被人屠宰。

  當下一陣暴怒,決定拚死一搏。

  他眼睛瞄了瞄馬車,老僕和車夫躲在四馬中間瑟瑟發抖,竟是一副隨時要奪馬而逃的樣子,他內心想:「老中啊老中,爺兒我也要奪馬而逃,待會馬兒把你們踢死,須怨不得爺。」

  「吃爺一記!」法印秘術:螢光飛箭。

  之前他們畫印時,因為身形的關係,樂維都是看得不甚清楚,不想這時,敵人卻把法印畫在蝴蝶剛好飛過的地方,他內心一掙扎,居然決定不殺,讓他把法印畫完!

  十六道靈氣之箭曲線飛舞,每一道都細如麥梗,颼颼颼颼,把樂維左手雙腿射出了七八道血線倒落地面,幸好在蝴蝶感應下,悉數避開要害。

  「樂維!」

同時,切古骨關心掩護的鐵紋箭射穿了那人腦袋。



  不得不說,原本在急罕局只是輔助的樂維再走上第一線之後,內心產生了某種必然的變化,他漸漸明白為何局內那麼多好戰者。

  記得以前,他曾經問過局長,為什麼局裡有那麼多悍不怕死的前輩,每次上戰場就殺得無所畏懼,可是戰鬥結束以後,卻又好像沒甚麼改變,局長告訴他:「到戰場上誰負責拚搏,不是任何人可以決定的,我們走在最前方並非因為我們渴望如此;只是因為我們可以。」

  如今他真切的感受到了。

  原來把自己渾身的技能,都發揮到極限的感覺,竟是如此酣暢淋漓。

  以前都是他在第二線搭配狙擊手,如今由他自己來掩護切古骨,戰出了一種血性。



  「嘻嘻。」樂維坐在地上,放下槍,用單手畫起了螢光飛箭法印,那死去的大師級行者施展此招,前後只花了三秒,他卻是畫了將近二十秒才完成。

  切古骨看見他手指發光開始畫印,難得失態地對著彈四江等人大喊:「快閃開!」

  圍守沙正南的三人或滾或躍,很快地退開了,但是還在馳馬秘術狀態下的沙正南就慘了,只能直來直往,迴轉之間會露出很大破綻,是以螢光飛箭激射時,她毫無迴圈的餘地,只能橫向直奔。

  方才那名大師行者境界四級,大約在四秒內打出了十六發螢光飛箭。

  谷樂維卻變態之至,宛若機槍開火,雙手緊抓法印、螢光漫天激射,在『增幅』超能的加乘下,竟然直接射出一百九十發飛箭!持續射擊了將近一分鐘!

  颼颼颼颼—

  「呀!」

  一陣橫掃,沙正南手腳被射了個千瘡百孔,在空氣中拉出一條又一條鮮紅色的細線,若非生死之間有血腥味的殘忍,這鮮紅頗為淒豔。

  馳馬秘術破解同時,空氣中宛若有甚麼東西破滅,聽見靈氣碎裂的聲音,剽悍的她咬牙硬忍,還是忍不住痛叫了幾聲倒落塵埃。



  沙正南不懂,她不是應該穩占優勢嗎?

  帶著四個大師級行者,這在商會中也是排名靠前的獵殺隊伍了,沙持明都已經奄奄一息,再給她三次、不、一次衝鋒,再一刀,她就可以將人拿下,為何局面演變至此?

  沙持明也不懂,明明被沙正南追上的那一刻,他就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還正在為拖路人下水而愧疚,怎麼擦乾眼前的血水,聽到一聲閃開,戰況就逆轉了?

  彈四江內心暗自慶幸,自己跟了這個少年離開西河鎮,否則天下雖大,他還真不知道被家族革名後,司勒華王國境內要去哪裡求援。

  彈謹風內心卻是一半讚嘆、一半腹誹,讚美是讚美這神乎其技的螢光飛箭,腹誹是想著跟著谷樂維丫不到七天就遇見了兩場戰鬥,而且都是這種拚生拚死存亡一線的高風險等級,這少年是不是死神來著?(絲毫忘了伽羅魁儡這好像是因為他們父子而來的)



  法印射盡,樂維發現自己的冥想蝴蝶顏色黯淡,然後就消失了。

  這是他靈氣用盡的徵兆:「這螢光飛箭....居然不能停手,一經使用就要用到耗盡我的能量為止,呼,要謹慎謹慎。」



  切古骨反手收弓,第一時間就奔向樂維,幫他把傷給敷好。

  一直躲著的小薑很機靈地冒了出來,撿了把刀,把沙家的僕人老中和車夫押到一旁綑上,不用別人吩咐他天生就知道自己現在該做的就這事,他剛剛都沒承受到甚麼風險,現在趕快跳出來,難怪一路上大家都喜歡他。

  谷樂維的身體很是詭異,每次使用治癒秘藥,都可以累積藥性在體內,一受傷害、藥性就會自然被激發復原,加上螢光飛箭本是針對要害之用,所以傷口很細,結果幾人當中他反而是受傷最輕微的一個。

  彈謹風受傷也不重,彈四江斷了一根拇指,兒子看在眼裡覺得肯定痛得要死,他雖然境界受損,但經驗豐富血肉模糊這等小事倒是看得淡,反正接得回去,竟是一口氣也沒哼。



  「持明!啊~嗚~嗚嗚~」

  沙持明躺在地上的時候,小惠哭得一個驚天動地,樂維一行人很是無言,有切古骨這麼一個天才藥師在,難道還能折損了你丈夫嗎?



  受傷最重的沙正南,反而是眾人最後照料的。

  小薑有提醒過樂維待會這位沙小姐一定會一直拿自己的世家出來嗆,果不其然,藥剛敷完,沙正南立刻就惡狠狠地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沙爺女兒,大娘親出,沙老六的親姊姊!你們要是不放了我,等沙家商隊一來,我就要你們一個個....」

  碰!

  一個槍托往鼻子一砸,沙正南腦袋瓜子九十度仰望著星空,流下了鼻血,傻傻地瞪大了雙眼。

  谷樂維聽得火都來了,這地之一方的人,丫啊不知道怎麼做人質的嗎?

  「妳好吵喔,閉嘴。」

  「你竟敢說我吵!」

  碰!

  沙正南另一個鼻孔也流出了鼻血。

  「你這個!」

  碰!

  「你竟敢!」

  碰!

  「你要是!」

  碰!

  被槍托砸了五次之後,這女的總算是搞清楚了狀況,不敢再開口,只敢用噴火的雙目嘗試把谷樂維燒死。

  但她覺得,眼前這個拿著不知甚麼武器(沙正南認為:這肯定是砸鼻子專武)的少年並沒有搞清楚狀況。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老六一定會來找我,等老六來了,我一定要將你們都剝皮熬湯!」她的內心這麼想著。











23.巨人之血





  傷口收拾完之後,彈四江正要發號施令,突然嘆了口氣,笑了笑:「多年習慣真是改不過來,又忘了我已經不是決策者了。」於是他轉頭問了樂維,打算怎麼處置沙家的這三人。

  在他想來,最好的方法有兩個,一、直接殺了;二、車夫和老僕殺了,然後沙正南擄起來,等到成立商會強大起來後,跟沙家討要贖金,但現在他已經不是彈家家主,甚至不是彈家人,就沒打算開口。



  剛剛敲了沙正南鼻子五下的樂維站了起來,看了看切古骨,問道:「你有沒有什麼方法或藥之類的可以控制他們?」

  「啥?」

  「喔,就是給他們餵個毒啊,或者下個咒啊,讓他們不聽話的時候就會爆炸之類的。」

  地之一方存在著奴隸法印(不過被清河家獨佔了),加上大多數人的階級觀念明確,就很少出現需要控制別人的方式,因為這個原因,樂維提出的意見聽起來還是有點新鮮的。

  呵呵一笑之後,她回答:「是有二種方式啦,不過第一種方式並不難解,第二種方式就挖身上的屍肉餵下去,就會跟我一樣沒生機丹不活。」

  旁邊西河鎮一起出來的三人,回想起切古骨屍毒爆發的那副模樣,仍然惡寒至今,本來彈謹風和小薑都曾經幻想過如果和她廝守終生多美,可是看過那副模樣之後,這個念頭直接陽痿斷絕。

  樂維想了想,在切古骨耳邊低語了幾句,她微微一笑,和樂維四目相凝。

  自那天以後,她已經不畫那氣勢凌人的眼妝,唯獨為了弓手身分,眼影還是極黑的,卻反而凸顯了那對淡棕色眼珠的深邃。

  小薑很是感慨,還記得當初這位女藥師,風風火火地衝進西河草藥店,整死了所有人,怎麼才遇到谷爺三天,整個變了個人,又溫柔又好相處,若不是時時刻刻會變成活屍,小薑肯定死活都要湊合爺兒和她。



  沙正南三人被餵食了封氣散,沒辦法從靈根汲取靈力,又不像谷樂維可以直接增幅地之一方的靈氣來使用,只能被綁在馬車旁,拿槍托敲人的少年離開了,又換切古骨向他們走來。

  本來老中跟車伕看到美女靠近,內心並不怎麼害怕,甚至還有點興奮,因為此刻切古骨正在撩起她的上衣,不等沙正南開口挑釁,三人卻在她衣服掀到上腹後臉色一變,紛紛噁心了起來:

  「妳....妳....妳....!!」

  日光照耀在她的漆黑色小腹上,彷彿毫無作用一般,沒有反射任何光澤,那處和上半身的皮肉明顯得沒有銜接,即便是毫無靈力的凡人車伕,也可以看得明白....切古骨腹部根本沒有皮,上半身光滑的皮膚彷彿被硬生生剝開了一個斷層,底下就是這圍繞著整個小腹的黑色爛肉。

  她笑著將手指挖進了黑肉深處,老中和車伕忍不住嘔一聲吐了出來。

  只見切古骨大笑著挖出了塊爛肉,然後走進車廂,半刻之後她又出現,手中拿著三顆丹藥:「這是屍毒秘靈藥,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秘靈藥都是獨一份從不重複的,這三顆屍毒秘靈藥,是用我身上的肉煉成,只有我的血清能解。」

  沙正南怒吼道:「要我吃,我寧願死!」

  切古骨笑了出聲,身為一個藥師,要叫別人吞東西她的手段還會少嗎?一根銀針直接刺穿了沙正南的臉頰,她拇指一按,對方的嘴巴頓時張得老大,額頭痛得冷汗直流。

  她把藥丸直接抵到了喉嚨深處,然後放開拇指取出銀針,瀟灑地說了句:「別擔心,這傷口很容易好的。」

  老中和車伕見狀,自然都是乖乖服下了丹藥。



  彈謹風在轉移兩台馬車上的貨物,別開玩笑了,四匹異種馬拉的馬車啊,都送上門來了還不接收,這是人嗎?"搬家"搬到一半,當他看到切古骨的寶箱怪時,忍不住表情奇怪地自問:「額....這玩意兒我能碰嗎?」

  小薑則是在收屍,順便檢查看看有沒有甚麼值錢的東西。

  谷樂維直接鑽入了沙家的馬車,上車前,他分明聽到那四匹馬兒在說話:「啡啡,紅色女人被打敗了耶~」「啡啡,希望這個主子能多給點吃的,每天都吃不飽啊。」「啡啡,車子底下還有個小寶箱,他會發現嗎?」啡啡,換主人囉。」

  奇怪了,之前怎麼沒聽幫自己拉車的馬說話?

  是了,即便是動物,也有分智慧高低,沒有出現溝通的系統,自然也不存在解讀的可能,他微微一笑,準備交代小薑之後都要將這幾匹馬餵到飽為止。



  這輛四馬拉車車廂開敞,還分前車跟後車,上車一看,乖乖不得了,這沙家商會隨身攜帶的行李真夠多的,稍微整理一下,多半是衣物糧食和金幣,還有靈環(央)六十七枚。

  其中有三個之前在西河鎮看過的法印拳套,這拳套用起來貴,又不能被他增幅,沒甚麼大用,就直接送給持明夫妻和小薑了。

  翻來翻去,還有兩本書,有一本是沙家體功:「馳馬秘術」;另一本則是名為「氤氳」的基礎冥想秘術,不過其中就有螢光飛箭和另外兩種法印:「鐵殼、提燈」

  谷樂維頓時無語:「早知道就不用冒險偷學了。」

  僅僅一小時過去,他就把兩本書都給背起來了,熟到燒了也可以完美的連插圖都描回來。

  彈四江探進來說大家都整理完可以發車了,樂維下了車,又蹲去三人身邊,鑽下馬車搜了搜,老中和沙正南當場臉色一變!

  車底下有一個精美的小箱子,體積也小,若非早知道會有東西,說不定看到還會忽略,不過樂維有冥想蝴蝶感應,輕而易舉就發現了。

  他退出來,亮出了一罐他在馬車底搜到的血紅色藥劑:

  「這是什麼?」

  沙正南剛剛哭過,可是雙手被縛沒辦法擦乾眼淚,一孥嘴轉過頭去不答話,樂維也不理她,就是看著老中。

  老中看看小姐,見小姐沒阻止,便開口說道:「回大爺的話。」

  突然樂維揮手打斷了他:「伯伯你比我老多了,叫我樂維就好。」

  小薑聽到這句話,手上的包袱刷地一下掉到地上又趕快撿起來,爺兒這一句話不小心踏碎了他心中的階級之壁,讓他差點沒嚇死。

  老中倒是不懂這套路了,選了一個安全的方式避開稱呼:

  「是的,謹遵令諭,這罐藥劑名為『元金之血』俗稱『巨人之血』,其實就是靈界原生凶獸的血液,這一瓶尤其厲害,是從心臟中提煉的,養分濃度遠高於其他部位。」

  「喔、這麼神?有甚麼用?」

  「這....下者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六少爺給小姊帶著,必要時可以賣了當盤纏....」

  谷樂維便轉向沙正南,問:「這有什麼用?」

  沙正南恨恨地回道:「我怎麼知道,她不是藥師嗎,你去問那個活屍小婊子啊....」

  碰!

  一槍打過沙正南的鼻頭,她鼻上一線漸漸地滲出血來。

  谷樂維眼神無悲無喜地望著她:「我下次會打在臉上。」

  三人都是慌張、傻眼又不知該做什麼表情,沙正南內心驚恐不已、恨到極點,雖然抿著嘴,看那五官也知道內心正瘋狂惡毒地詛咒著樂維。

  「伯伯怎麼稱呼?」

  老中知道這個主子手段冷酷,趕忙回道:「小人叫老中。」

  「本名嗎?」

  他突然一愣,老中,自然不是本名,但是多少年過去了,從來沒人在乎過他的本名,連他自己都不在乎,谷樂維這一問,他居然還得想想。

  「呃....下者本名密西克、清溪、溪生念,在沙家恬任一樸實的老僕。」

  在地之一方,自報家門是一件很有尊嚴的事情,通常只有中上層階級才會有人聽你說完自己名字的全稱,七十年來,老中第一次覺得自己被尊重了,而且這尊重不是來自其他凡人、也不是來自地位比他更低的家僕,而是來自一個尊貴的少年。

  「喔,那溪伯為什麼會被叫老中啊。」他一邊說,一邊用小刀卸了老中和車伕身上的繩子。

  不過他話還沒問完,眾人就都已經上車準備出發,他笑了笑說晚上再聊。

  這個小插曲可能不會改變甚麼,但老中卻是在心中不斷地復頌著「溪生念、溪生念、我叫做,溪生念,可不能忘了喔,呵呵,否則,將來我的墓碑要刻甚麼呢?密西克、清溪、溪生念。」



  本來,谷樂維應該去坐四馬大車,但他卻拉著切古骨上了原本的小車,車上就小薑和他們僅三人,其他人都是換到沙家商會的座車上。

  如果只有四匹異種馬拉的大車,他們今天就能趕到艾斯米(城名),還要等小馬車的話,恐怕無法在宵禁前入城,不過大城外圍多得是給商會和旅行者駐紮的空地,也不用太擔心。



  再度回歸平靜,彈四江內心仔細算計著。

  他真沒想到五個大師級行者,就這樣被解決了,雖然若不是仗著對方大意,絕無反殺可能,但還是讓彈四江相當震撼,不禁尋思到:

  如果繼續跟著樂維,可能會在下一次沙家商會尋仇的過程中被消滅掉,可是這個少年,一副就是將來會成就一番霸業的樣子。

  跟隨此子,將來未必不能重返光榮,再次以貴族身分踏在司勒華大殿之上;而若放棄他,將來說不定只能活在彈四泉的陰影之下,其他貴族是不可能會接收他和謹風的。

  念頭既定,他囑咐了謹風幾句被他人聽到也無所謂的觀念,馬車上除了還被綁著的沙正南以及不斷偷瞄她的小惠,其餘行者都是紛紛盤坐冥想,等待入城。












24.玩命放血





  馬車徐行,四馬大車依然是同樣的兩個人駕車。

  這個車伕名叫季實,他問老中:「中哥,那個少爺,是不是有什麼妖術啊?為什麼我覺得,光是聽他說話,就有一種很想投靠他的感覺?」

  老中聽完他說的話,嘆了一口氣:「那不是什麼妖術,那叫尊重,是一種上對下、強對弱,卻依然以禮待之的尊重。」

  車伕的眼神黯淡了一些,也跟著嘆了口氣。

  自由和尊重是一種可怕的體驗,只要感受過,就沒有人會願意再失去,可惜地之一方人與人之間力量的分野太大了,為奴為僕者幾乎沒有翻身的機會,所以這種體驗,對底層階級而言,或許反而是一種不幸。



  在後方的馬車裡,樂維拿出了那管血紅色藥劑,對著切古骨晃了晃:「妳知道這是什麼嗎?」

  切古骨訝異地看著他:「知道啊,這是元金之血,很珍貴,怎麼會有?」

  「嗯、妳怎麼知道的?」

  「這很簡單呀,用金箔封口的,就是金級獸血,一層金箔,就是元金之血,通常藥師都用這種方式做標記,否則經常打開來驗證,多少會削減藥性。」

  煉金師之間分別材料品質,用的是「金銀寶玉、元生衍帝」八字分級,不過切古骨認為外人對此未必有興趣,便省略不說。



  「那這一管呢?」

  「這是!?」

  只見樂維又拿出另一管藥劑,一樣的玻璃瓶、一樣的封口,可是裡面液體的顏色很顯然完全不同,之前原本的巨人之血,血液深紅、稍加搖晃就旋轉不止;另外這管自然是用複製超能弄出來的,色澤淡了不少變得粉紅,彷彿還參了一些金粉在其中。

  切古骨收下藥劑,沒有檢查,反而是正色道:

  「你究竟是誰,是不是某個超能行者轉生?聽說超能行者即便肉體死亡,靈魂仍能保有超能,在世間行走。」

  「這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不過我確實擁有超能。」

  切古骨內心掙扎了一下,最後仍是問道:「能知道是什麼超能嗎?」

  這問題在行者間絕對不算禮貌,一般只能強者問弱者,但超能級的化身行者,在地之一方算得上是最一流的行者了,理論上是沒有人有資格去問這種問題的。

  「嗯,其中之一是複製,只要大小不超過我掌心的東西都可以複製,不過也不是那麼得方便,限制很多。」

  切古骨的內心驚訝了一下,他居然真的回答了,也不知這少年是信任呢、還是沒常識。

  從他們認識開始,一夥人就經常感覺少年是個沒常識的人。

  「嗯嗯....等等!剛剛說、『其中之一』!還有別的超能!?」

  「嗯,另一個是增幅。」

  說都說了,樂維便把兩個超能的特質略略跟她解釋了。

  這個重磅消息在切古骨腦中宛若炸彈爆開,那可是滄岱大陸最強的強者才能擁有的力量啊,樂維不僅一個人就有兩種,而且分類上都還是最頂尖的那種,若是再讓她知道其實還有第三項超能『解讀』,只怕這姑娘會當場暈過去。

  對他來說是理所當然,對地之一方的人類來說,要是知道樂維的故鄉星球,每個人都能出生自帶超能,只怕會一個個跪求移民。

  「呼....」沉默了幾分鐘後,切古骨深吁了一口氣,甚是慎重其事地道:「那好吧,作為感激,我也告訴你一個關於我的秘密!」

  「喔?」樂維微微訝然。

  「其實....我不姓骨,我姓崩!」

  切古骨說話的時候,眼睛用力地瞇上了,只微微張開一隻偷偷觀察他,彷彿自己話說完應該要有什麼天崩地裂的反應,等待良久,他卻說:

  「就這樣?」

  「....可惡,你一定不是滄岱大陸的人。」

  這句話倒是說到點上了,樂維心中暗暗留心,看來這個訊息在滄岱應該是什麼可以攪動風雲的大秘密,下次聽到要演得驚訝點。

  不過他有點無言,這個世界的人....未免也太在意姓氏了吧!

  彈家人有四個姓啊!就連那個老中,一個僕人也有三個姓!

  現在切古骨也透露出一副姓氏是什麼大秘密的樣子。

  這個世界的人,到底是有多重視姓氏啊啊啊啊!他在內心吶喊著。

  「那個....」切古骨用手指碰了碰他:「這件事絕對不可以說出去,也絕不可以去問別人這個姓代表的意義,不是滄岱大陸的人,你不小心透漏了會有很多麻煩。」

  「我的秘密也是,妳也不要告訴別人。」

  「未必,這秘密大家知道了,只會更尊敬你,說不定還會有甚麼方便,不過我的秘密絕對不能說。」

  「不不不....這種神乎其神的超能要是被知道了,一定死於非命....」

  看到對方如此慎重其事的樣子,他在心理嘖了一聲,他才怕自己的秘密被別人知道了,會全身被插滿管子,然後關在某個地下室整天複製各種天才地寶呢,不知不覺對話擦出一絲火藥味,兩個少年少女隱隱在暗中較勁,誰的秘密比較厲害一點。



  「不過這種元金之血到底有甚麼用?」

  「這就要測驗一下了,不過若是打開原品太多次,有可能會損害藥效,看看這複製品好了。」

  啵地一聲,瓶蓋被打開,切古骨望聞半天之後,又用針挑了一滴:「....呃,這應該是某種巨化生物的血,可是稀釋太多了。

  ....不過,效果是被稀釋了沒錯,居然好像連毒性也被稀釋了,這到底是甚麼原理?」

  「喔?」谷樂維倒是知道,煉金術裡有某些提純之說,就是把材料去雜質存精華,他知道自己的複製超能無法複製生物或者靈氣,不過可能細菌和毒物也無法複製,剛好就達成了這種功效。

  「這效果被稀釋了不少,應該可以直接服用,嚐嚐看什麼味道,就知道功用了。」

  「啥、為什麼要我嚐?」

  「....那個人家,中毒之後味覺就一直不太行。」

  「唉呦好吧。」

  「欸!有味道就行了、不要喝整罐啊!」切古骨才轉個頭而已,他竟是已經把整管藥劑都喝了下去。

  「沒關係啦,反正我還可以複....!!!」

  一句話沒說完,谷樂維感覺到藥劑在腸胃裡漸漸被吸收,他用冥想觀察,發現金色光點從胃壁被吸收衝往全身,很快他就發現不妙了,這些光點和他的血液結合之後他的血液竟然開始肆虐暴動!

  「呃....啊啊!」

  卻是連切古骨都沒想到會有這種變故,本來如果只有稀釋血液,那麼也不至於有事,可是那些金色光點卻不知為何,居然可以被樂維的超能增幅,以至於鑽進了他的血液之後居然不會被消化!

  換作了另一個人,那麼這些金點不過是一種比較暴虐的營養,但得了增幅的效果,那個活性增加可不是一星半點,最重要的是完全不會消失,並且和這些金點接觸的血液,都會宛若沸騰一樣暴動,樂維雙手支胸,用冥想蝴蝶死死護住心臟,否則竟是連心臟都要爆開的感覺。

  「不好!」

  切古骨一摸動脈,宛若體內有萬馬奔騰,這是沸血症狀!

  如果換做一個修有體功的行者,可以壓制肉身,把血液控制在體內等待藥效平復。

  可是一來樂維沒修體功,二來藥效無法平復,她當機立斷將樂維右手推出車外,壺中取出一銳箭,唰地將右手動脈切開!



  座車中有人狂叫,又有血腥飛濺,拉車的白馬頓時失控,小薑尖叫亂喊:「啊啊啊啊啊~」

  前車也注意到了異狀,無論是回頭的老中和車伕,或者探出身子來的三個男人,都看到了無比詭異的一幕:

  兩個人在奔馳的馬車中將上半身探出車外,谷樂維的手臂彷彿內有寄生物一般跳動不止,然後又鮮血直噴,切古骨右手拎著他的右手,左手凝成劍指高高舉起,不知道意欲為何?

  (喂,頭手不要伸出車外啊!)



  老中和車伕第一時間覺得是叛變;彈四江看得分明,這是在放血,認為是練體功走火入魔;彈謹風和小薑第一時間閃過心頭的卻是夫妻吵架?

  草地上車軌輾出兩條棕線,立刻就會有一道被染紅,多年以後,人們發現這條道路居然很容易長出靈草,還被幾個不小心發現此處的草藥師稱為仙人走道,此為後話。



  樂維牙關緊咬,身體用力到像肌肉都要繃斷了,切古骨也十分緊張,手按治癒秘藥配合止血法印,卻一直找不到下手時機,現在藥力只有一個出口,如果封了,那麼就會在他體內衝破,屆時就沒救了;可是不封,這血再噴下去,也是會死人

  皇族秘術:青瞳體功!

  眼光一照,血脈走勢頓時無所遁藏,樂維的動脈中已經淡去了一半以上的血色,有三分之一變成一種金紅混合的玫瑰色液體。

  「這是什麼情況!」

  「嚇!啊啊啊啊啊!」沒想到放血的速度居然還是比不上能量肆虐速度,樂維開始七孔流血!雙眼都是被血液淹沒,視覺一片血紅。

  「可惡,還來!」

  說不得,切古骨只能使用老招式,左手抓進他小腹,直接拿在患源,又開始輸送生機。

  她竟然是要讓谷樂維造血的速度趕上失血的速度!

  沒想到生機的輸送產生奇效,金色光點如有感應,居然紛紛被引導過來,協助造血,在丹田處形成了一個小漩渦,雖未靜止、卻也不再暴走了!

  其他金點在體內流竄一圈,到了此處,也被漩渦吸收,漸趨和緩。

  「這是什麼情況?」法印:封!

  一邊疑惑,切古骨還是一邊先把傷口封住,樂維臉色慘白,渾身是血,愣愣地看著她,張著眼睛就昏厥過去了。












25.初遇且丁衫(上)



  第一天來到地之一方,是在沒有裝備的情況下從兩千公尺空降的。

  然後陸陸續續遭遇了獸群、盜匪、埋伏、大師級魁儡、沙家商會等等生死級別的戰鬥,這都還不到一個月啊!剛剛又在馬車上演出了讓眾人驚心動魄的放血一幕。

  小薑瞠目結舌,這真的是極限讓人不省心的主。

  其實,如果樂維安安分分,學一個當地居民低調度日,放寬心胸接受階級落差,對彈四泉低頭,趨吉避凶遠離彈謹風,光是複製金幣這一手,就夠他過土豪人生了。

  但是他無論如何不能接受地之一方扭曲的制度,他想要往上、想要改變,這就是身為精英分子和普通人的區別,對八歲就在急罕局力爭上游的樂維而言,無論身在何處、承受各種風險作為代價去交換成功,已經是一種本能。

  彈四江對此覺得不安,一將功成萬骨枯,縱然樂維將來肯定霸王一方,跟隨他很可能自己的下場就是草間白骨;彈謹風卻覺得這種生活很令人興奮,他只感受到體內激素帶來的刺激,未曾真正在第一線搏鬥,也未曾想過失敗。



  第三次昏迷他又回到星河通道,這裡已空無一物,四周只剩下黑暗,看來點星界已經把這裡拆得差不多了。

  不過這次他沒有停留太久,就從彌留之際清醒了過來,清醒前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了一句:「哇塞,一個星期就重傷到靈魂出竅三次,要是這種事還能比賽的話,我看這小子不是第一也是第三。」



  清醒時天已經黑了,馬車並沒有因為樂維的昏迷停留太久,不過還是一如估算中的那樣,錯過了入城時間。

  艾斯米城門口有司勒華陣紋最高技術布置的辨識之眼,因為借用日光能量驅動,因此一入夜就會進入宵禁時間,城內外會實行隔離。

  故此六大城門內外都是住宿區,林立各種旅店。



  雖然每次拿錢出來的都是樂維,但是眾人都以為是切古骨在背後支援的,因此很是感慨,都不知道這小子做了什麼,讓一個(活屍)美女藥師兼大師級行者這般心悅誠服。

  旅店的店員看到客人,恭敬地迎上前來:「啊啊,貴客貴客,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店只剩最後五間房,不知是否夠貴客們人數?」

  這是一間四環等級的旅店,雖然旅費昂貴,但用得是金幣,還算負擔得起,可是因為來得晚了,房間數略有缺少。

  「嗯,我們這一行十個人,兩兩一組,五間應該也是可以。」

  雖然沙持明極力推辭,但樂維堅持要幫他們付旅費,而沙家另外三人、自然是只有聽話的餘地,不說季實(車伕)和老中已經默默想跳槽自然安份,身體裡可是還有著切古骨的屍毒隨時要發作呢。



  「等等。」

  就在谷樂維要掏錢結帳時,一把羽毛扇插進了他和店主人之間,一看,又是一個不知道誰家的老僕。

  「掌櫃的,那五間房,我們要了。」

  「哎呀哎呀,貴客真抱歉啊,這幾位客人是先來的....」那店員也很習慣了,知道這老僕後面一定還有話,語氣故意是說得又輕又慢。

  「先來的?先來又怎樣呢,他們不過一群小人,我家少爺,可是衛少爺的貴客,這次專程從黑曜石城遠道而來,莫非你一個小小掌櫃,敢不給衛少爺面子?」

  先前說過,腰帶紮法在滄岱北域是一門學問,老僕和店家偏向哪一邊,基本上先參考腰帶、再參考衣著,小人物一看就知道現場沒有貴族,講話自然囂張。

  於是旅店店員立刻又從善如流地對著彈四江(他以為谷樂維是老僕)道:「這位爺....實在抱歉,衛少爺是城主的兒子,我們小小一間旅店....」



  谷樂維見狀,點了點頭同意離開,為難人家也不好。

  此時,插隊的那一夥人也進了旅店,為首的是一個身穿淡黃色袍子的少年,地之一方的人為了求生存方便,衣服多無下擺,褲裝居多,他的上衣兩件式有墊肩,下衣又有長擺,一副貴族的樣子。

  後面又有兩個僕人抬著一副擔架進來。

  那黃袍少年走了過來,對著眾人合了合掌道:「我們有患者,稍請讓位,諸位改換其他旅店的話,旅費我們出吧。」嘴上是客氣,卻始終面無表情。

  那老僕站在黃袍少年後方,一邊替少年搧風一邊露出得意自鳴的神色。

  這都什麼烏煙瘴氣的東西?

  「不用。」樂維沒好氣又不想笑地一揮手、帶著眾人走了出去。



  艾斯米西城門算是一個商旅大站,平日裡客滿是常態,這一換舍,居然找不到有空房的旅店,好不容易眾人找到一間比較簡陋的通鋪,那是兩個老夫妻開的。

  「這個....客人啊,你用金幣付費,我們找不開呦。」

  「嗯....沒關係啦。」

  呼,安頓好之後,眾人都是累得不輕,一個找旅店比長途旅行還累的感覺,若不是畫風太奇怪,連直接在城門外搭帳露營的心都有了。

  彈謹風和小薑年輕氣盛,結伴出門去逛夜市去了,其餘眾人或修行或整理,各自忙活了一番。

  沙正南倒是發現,季實和老中不再像以往那樣鞍前馬後、左右不離的服侍她了,要洗澡的時候這個大小姐自己燒水燒到哭出來,暗暗卻是連這兩個僕人都給恨上了。



  切古骨和樂維則是興奮地在研究元金級藥劑對他身體帶來的改變。

  稍早他們連哄帶騙換包裝、說這是切古骨的新藥,讓眾人也飲下巨人之血,其中彈四江反應最大,直接體功突破到了彈韌境,後來整夜都在冥想,小惠反應最小,不過卻說這東西飽食感太強,喝半管就食慾全失。

  季實和老中也有份,兩人加倍感慨,要是換了在沙家,即便只是做實驗,只要是好事那是絕輪不到他們。

  眾人試驗結果,竟是都小有強化,要不是這藥劑效果遞減得太厲害,樂維真想直接把大家都灌成宗師行者。



  「你怎麼看?」

  切古骨搭著手,正在觀察樂維腹內的金光:「太詭異了,身體裡有四成以上的血液都變成了生銀級獸血,可以說這具身軀現在是四分之一魔獸....」

  「我覺得我還可以繼續喝耶。」

  「真的要這麼不怕死?」

  谷樂維呵呵一笑:「以前急罕局有甚麼人體軍火實驗,縱然不是衝第一,我也從沒怕過。」

  「甚麼怪東西....」

  他又喝了一點點藥劑,這次金點依然肆虐,可是當血液流到他的下腹時,這些金點就會被那個金色漩渦同化,隨著藥劑越飲越多,那一圈金光也從星點變成液狀。

  「詭異,太詭異了。」切古骨說道。

  「這是壞事嗎?」

  「可能,說不定受到什麼刺激會爆炸。」

  「....爆炸?」

  「對啊。」她以藥師身份正色道:「這是不安定能量,加上『增幅』超能,不爆炸才是奇怪的事。」

  那妳怎麼不阻止我後來再喝藥劑啊哇賽,樂維內心哀號不已。



  正當此時,小薑和謹風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身後帶著一個姿態高傲的老僕,定睛一看,疑?不正是稍早在旅店插隊那人嗎,他來幹嘛?

  小薑一開口,那老僕當場就矇了:「這位就是來自狄信城藥塔的天才藥師、骨藥師。」

  「什麼!?」天底下竟有這麼巧的事!

  這老僕當場傻眼,他腦內心念電轉,稍早之前已經開罪過對方,倘若現在又懷疑對方藥師身份真偽,說不定就再無補過之機,但若現在立刻道歉,事後發現對方是假的,自有少爺報這鳥頭氣。

  主意既定,他當場直接下跪,一邊磕頭一邊喊道:「這這這,請兩位大人不記小人過!救救我們老管家!」

  口中老管家,正是早先被抬進旅店那人。

  聽聞動靜,彈四江從冥想狀態睜開了眼,心神觀察著此處,他好奇這個奇妙的少年,對此會有什麼反應。



  切古骨瞄了樂維一眼,除非對方要用靈環付費,否則她其實不想出手,畢竟金幣呵,現在這東西是要多少有多少。

  少年點了點頭,她才開口道:「你們管家怎麼了?」

  這老僕聞言大喜,忙把車隊如何遭狼襲,老管家如何被咬說了一遍。

  兩人聽了額上微微冒汗,原來這荏竟然跟谷樂維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且說白天樂維在草原上一路狂奔、玩命放血,想不到其血液的暴虐竟是引來了野生的鼠群、羊群和野馬,然後草食動物又引來了狼群,原本平靜的商道一時獸潮動亂,有不少車隊都是直接衝進獸潮裡直呼莫名。

  府老管家即是如此,事發當時他人正站在馬車後方方便。

  馬車突然一頭衝進狼群裡,老管家立刻跌落群狼之中,被咬得那是一個慘啊。

  或許是其中有一匹狼最近吃過腐肉,牙口細菌造成感染。

  本來嘛,地之一方的居民甚少生病,不知為何,卻有這麼幾匹狼特別的毒,這才會造成老管家發燒昏迷。








26.初遇且丁衫(下)


  出發前,切古骨還特地把每種藥材都留下一份,在她想來,只要把這些個藥材都留下個一丁半點,給樂維複製,就等於可以無限使用,加上她藥師身份,肯定可以在各大城市裡大賺特賺,簡直就是移動煉金府、人形聚寶盆,每思及此,都讓人雙眼放光。



  來到了府下榻的旅店,老僕引薦了桐府的少主人,正是之前見過的黃袍少年,只見他合指施禮,自我介紹:「敝人,且丁衫。」

  谷樂維回了一禮,卻是選錯禮節,只是眾人以為他是在不爽之前旅店被搶房的事,以為這小主心胸狹窄在嗆送回馬槍,心中暗暗不喜卻也不便發作,畢竟這種行為在整個地之一方都是很常見的。



  切古骨稍看了一會傷患便道:「古怪。」

  「怎說?」

  「這不是被狼咬傷的。」

  「喔?」

  「主要病因是被寄生了。」

  切古骨將靈氣變換成火焰,往患者一片爛黑的傷口一燒,寄生植物感覺到危機,抽血自保、瞬間膨脹,那位老管家的大腿頓時浮現數根半隻手臂粗的青筋,配上痛苦呻吟、恐怖異常。

  「這是竊血玲瓏藤,通常只會出現在西部,平日裡只是尋常植株,可是一但遇到血就會變成半活物,嗜血如命,要治療有三種方法,第一截肢、第二換血、第三,請一個雷火冰毒系精通的超凡級強者,精準地用元素入侵消滅寄生植株。」

  切古骨講述玲瓏藤的特性時,一旁樂維臉不禁微微發燙,稍一推敲、就會知道這植物蔓延得這猛,是因為吞食了他身上生銀級血液的關係,不、如果沒有他在草原放血這一事,今天根本沒這荏。



  「費用怎算?」桐府他人都怕得要命,可且丁衫這人不知怎地,講話永遠都沒有表情,讓人搞不清楚他的情緒。

  「截肢治療九十金,換血治療原本是辦不到的,但運氣很好,剛好最近入手了四管生銀級獸血,加上要弔命等等手續,粗估兩百央,換血過程中若有意外,還要追加。」

  室內眾人聞言,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百央啊,那就相當於十億錢啊!這老管家一輩子的薪水都沒有這麼高啊,連他自己都是心一涼,準備過上沒腿的日子。

  「那便截肢吧。」且丁衫冰冷冷地說道,依然是那不帶感情的語氣。

  「好,截肢是要截他整個下半身,我要一間空房、木桶,最好有鐵床石床,助手兩名。」

  一聽到截肢是要截整個下身,眾人又是一凜,老管家雙眼放淚,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等。」

  「怎麼了?」

  「截一腿不行嗎?」

  「嘖,以為這是在市場買雞肉可以討價還價的嗎?這植株在他雙腿之間已經結了果實,連陰囊都被汙染了,汙染的部分已經蔓延到雙股,要動刀自然會連多餘的部分一起切掉。」

  這時,躺在床上的老管家多麼希望自己剛剛暈死過去。

  要切蛋蛋不說,這藥師還覺得、沒有被汙染卻要被切掉的部分是多餘的,他真是想死啊,可是一想到少爺的大計,他又必須活著,內心糾結、滿臉老淚。

  「先付一半成嗎?」

  「恕不賒帳。」

  價談不攏、「噹」地一聲,長劍就出鞘了。

  谷樂維右手立刻掏出了.44手槍嚴陣以待,但對方卻將長劍往桌上一放:

  「這是一把精靈級寶劍、劍長三尺半,自帶冰與避塵屬性,同階武器內評價六星半,璀璨五城拍賣場認證價值約四百央,今日折半當作醫藥費,不知是否可行。」

  殊不知此劍一出,老僕帶著所有家內府眷都是跪了下來:「少爺萬萬不可,霜凜寶劍是鎮府之兵,失去此寶,少爺如何認證桐府主人身份!」

  「是有此事。」且丁衫單手支顎,作出了為難的動作,卻沒有為難的表情:「我以此劍為償,然而不知姑娘是否可等上三日,待我有一事終結,即將寶物雙手奉上。」



  樂維卻是看出,這個桐府勢力雖然外表氣派,但可能走到了某種山窮水盡的境界,否則何至於用這種寶物來交易。

  聞言,切古骨倒是將頭微微一斜,望向樂維。

  室內眾人又是一驚,為何堂堂一個生級藥師,隱隱有以此子為首的感覺?他到底是何人?該不會也是城內某某達官貴人的朋友吧。

  「這劍看起來就是傳家寶等級的東西,我看就不要為難他了,讓他先賒欠吧。」樂維是這麼說的。

  「好。」

  這少年這麼一句就同意了?他是什麼人啊!大家有微微有一種常識被顛覆的感覺。

  其實在切古骨來說,換血用的藥劑,正是要等樂維複製,他既然都這麼說了,切古自然不會否決。

  且丁衫再次躬拳作禮,這一次,他行得是平等禮;谷樂維依然用同樣的禮節回敬,這次就再也沒人覺得儀態有缺了。



  小廝俐落地把房間都鋪上白布,待眾人退出房間後,樂維又拿出了兩管巨人之血,是剛才切古就暗示他先開始複製的:

  「兩管夠嗎?」他問。

  「....覺得很浪費,這兩管在拍賣場估計也有快百央了,而且還不夠,要生滿全身血液應該要再兩管。」

  「反正可以一直製造嘛。」

  「為何要救這人呢?」切古骨很是不能理解樂維救人的動機,在她想來,這筆交易吃虧得緊,除非能拿到那把『霜凜』,那就是大大地有賺,被賒帳簡直虧到爆炸。

  「也算因我而起,就算了卻一樁因果吧。」

  「....真討厭這什麼鬼因果。」

  「呵,我還以為妳痼疾有解之後,就不當錢鬼了。」

  熟了以後,兩人都是比較沒顧忌,偶爾也互相開起玩笑來。



  地之一方藥師分為元、生、衍、帝四個位階,切古骨以二十二歲之姿就成為生級藥師,已經是天才等級,更難能可貴的是,她的外科技術甚至要勝過醫術。

  老管家被麻醉之後切古骨開始放血,在治癒秘藥可以無限使用的情況下,她毫不猶豫地直接開了五個口子、插入了魔獸內臟製成的管子,對這種不把人當人的務實外科手法,樂維感覺到一絲絲不舒服,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很快地,老管家的血就流無可流,常人若是血流到這個地步,定是十死無生,然而這個世界存在著靈氣這種神祕的力量,切古骨很是容易地就控制了血液在患者體內的流向,只在上半身流動,讓他用最少的血液保持最後一口氣,這種手法叫作「弔命」,即便在地之一方也是很罕見的技術。

  在少女藥師的想法裡,甚麼都可以重生、而且待會用上了生銀級獸血,這老傢伙復原之後,絕對只強不弱,也就比較隨興,嘴裡還不時喃喃自語道:「唉唉,虧翻了。」

  用兇獸血療傷,在她心中,只有谷樂維和飛燕兩人值得這種奢侈的付出。



  隨後藥師割開了患者的大腿,血放盡之後,老管家變得宛若一隻四肢乾癟的刺蝟,抓住了結果的根部用力一抽,沒有血吸的竊血玲瓏變得脆弱不堪,觀察了一會兒,切古骨詫異地道:「這藤....變異了!?」

  「嗯,什麼意思?」

  她以為是結出果實的藤蔓根部,居然不是果實,而是一個球根,球根裡面有一團綠色的"肉",正緩慢砰砰跳動著。

  切古想了想,雙手一拍:「賺了。」

  「什麼賺了?」樂維被她的自言自語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你絕對是我命中的貴人,這次動刀,光是收了這藤,就賺了,賺翻了!」

  「妳要不要解釋清楚一下?」

  「回去再說。」

  小姑娘把球根放在桌上,立刻喜孜孜地手舞足蹈了起來,樂維很是詫異,因為平日裡切古骨跟且丁衫其實是有點像的,漠視一切、不苟言笑,很難想像她也有這天真爛漫的一面。

  幸好老管家是昏的(失血這麼多,也不可能爬起來),不然看到執刀的藥師是這樣的,八成氣得一口老血。

  他一個沒好氣地笑道:「欸妳刀才動一半耶。」順手又交了一管藥劑過去。

  切古骨一咋舌,又恢復了之前那個嚴肅認真,只能談錢變色的表情。



  用了四管藥劑之後手術終於結束了,兩人便向且丁衫拜別,臨別前,樂維只向他收了報酬的四分之一,說好其餘的下次見面償還,切古骨嘴上沒說,心裡老大不樂意,不過還是很善良的交待了幾下:

  「剛在裡面用的藥太珍貴了,這次醒來,他說不定可以衝擊一下大師行者;另外啊,為免你們有人沾染了竊血玲瓏的種子,最好每個人都泡一下炭灰加熱水,炭灰會刺激這種植物,才會知道自己已經被寄生。」

  「好的。」

  且丁衫依舊一號表情,身後眾僕都是傻了眼:「哇,開個刀就可以晉升了?」隨後無不散去泡炭灰水,做個自己也可以被寄生然後開刀升級的小夢。



  折騰了一夜,樂維居然不怎麼累,切古骨只想趕快躺下來睡覺,哪怕只是最便宜的通舖。

  可是今晚似乎註定不安寧。

  兩人還沒走到旅舍門口,小薑就急忙忙地迎上了,大喊一聲:

  「不好了不好了,沙家那個小姐跑了!」






※前一章最後有寫錯,是桐府不是切府,打太多切的後遺症





27.沙正南




  逃跑成功的時候沙正南忍不處竊笑:「一群智力低下的豬玀,看管就這麼鬆散,等本姑娘回到沙家,一定跟城主商借騎兵把你們滅了!」

  以往在舒伊慕城無往不利的經驗,讓她錯誤地解讀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她不懂什麼是挾持、不什麼是毒藥、不懂什麼是發作,也不懂什麼是人生地不熟。

  這就是為什麼每個稍有勢力的家族都會需要「老僕」這種人手,老僕之所以老,是因為他們年輕的時候在整個司勒華、甚至整個滄岱都遊歷過,見多識廣,重要的是知道在每個地域要如何保命安身。

  如果沙正南離開前有先問過老中,那麼老中就會告訴她現在不是一個好的逃跑時機,最好是等確定可以解毒後再逃跑、其次等遇到了艾斯米城與沙家親近的貴族或大勢力再跑、最次至少也是進了城後再逃跑。

  可是人生沒有那麼多如果。

  對沙正南來說,她的世界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她恨的、一種是她不敢恨的,她的母親是司勒華王族的人,卻未婚懷孕,父親沙翻掌娶母親的時候,沙正南已經六個月大了。

  帶孕出嫁,本是種恥辱,可是沙家的人卻歡天喜地的慶祝。

  要不是因為王族少女,犯下了如此羞恥的錯誤,他們沙家,怎有機會跟貴族聯姻呢?

  雖然母親後來又為父親生下了老六,但也註定了沙見南的尷尬,父親恨著、輕蔑著這個女兒,卻又不能表現出來,還得因為是貴族所生,恭著奉著,這種恨意潛移默化了他的女兒。

  是的,對沙正南來說,她的世界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她恨的、一種是她不敢恨的,季實和老中沒有服侍她到最後,就因為這個理由,她也把這兩人恨上了。

  否則她只要多向老中討一句忠告,今天就不會是這個下場。



  卻說逃出了通鋪旅店的沙正南,在人群已經稀疏散去的夜市遊蕩,撞著了幾個大漢。

  她姑娘神經大條地很,怒道:「你們幾個攔著我幹嘛?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四個男人對望了一眼:「嘿嘿,這位姑娘,您生得如此漂亮,為什麼會一個人深夜在夜市遊蕩啊?」

  「是啊是啊,一個人太危險了,不如讓我們兄弟,保護保護您,如何啊?」

  見四人輕浮散漫、沙正南不由怒吼:「胡鬧!本姑娘可是沙家商會的四小姐,只是因為不幸失手,被賊人所擒,還要你們保護?快告訴我最近的商會在哪,可有神鐵(二級鍛造公會)、長劍(商會)或者舒城主的分府?」

  她口中的這幾個勢力,都是和沙家親近的勢力,或者說,她以為如此。



  其中一個男人開了口:「呦,這分府還真有還真有!我兄弟四人不知道姑娘身份,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我這三位兄弟是散漫了點,不如這樣吧,就由我們護送姑娘到長劍商會的分府如何?」

  「哼,這還差不多!」

  這個發話的男人還算有見識,一路上邊走邊說話,倒是讓沙正南也不無聊,沒有發現越走人煙越少。

  走著走著,眾人進了一間大院,卻是一個大廳,沙正南此時才發現不對,懼疑一聲:「咦、這裡是長劍商會嗎?怎地沒掛招牌?」

  那男人笑笑說:「喔,這裡是我們堂口,長劍商會在城裡呢。」

  說話間,又有七八個大漢漸漸靠了過來。

  沙正南心中開始緊張,她的長劍和鞭子都還扣在樂維一行人那處:「那你帶我來這裡幹嘛!」

  「呵呵,帶姑娘來見見我們的兄弟啊,我的兄弟們,可是都很想見見姑娘呢!」

  幾個漢子會意,拿著麻繩圍上來,沙正南當場暴起,拳腳如風小有高手風範。

  可惜的是,對方也有武技高手,即便她拳腳水準之上、出手也盡是要害,但靈氣被封,又沒有兵器的情況下,只是讓幾個漢子受了輕傷,就被五花大綁了起來,躺在地上大哭大鬧。



  「大哥,這婆娘有夠狠的。」一個大漢揉了揉自己差點被踢到骨折的頸部。

  「現在怎麼處理?」另一個人問道。

  「嘖嘖,這貨又嫩又水白,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就是這脾氣,不行,就先綁在堂口,讓兄弟們好好教訓她,教訓到她乖了,再賣掉吧。」

  沙正南已經又哭又罵,聲音都沙啞了,可惜這個堂口是艾斯米的地下幫派組成的,裡面人都是賭場、高利貸一類黑幫出來的打手,自然是沒人理會她。

  眾人用繩輪把她升起,此時沙正南早已被撕得衣衫不整,此處近十個漢子每個人都在她身上摸了不知道幾把,其中一人道:

  「嘿嘿,不如就維持這樣,我覺得更興奮。」

  「大哥,這娘們也是大戶人家出身,不如就把她想成衛城主那如花似玉的女兒喔喔喔喔喔。」

  「哈哈哈。」

  隨著一缸馬油被抬進大堂,惡俗的氣氛滿溢到最高點,一幫兇徒手都拿在腰帶上,準備排在老大之後出手。



  碰!



  帶沙正南進來的那個男子正要解下褲頭時,額頭上突然多開了一個黑色的小洞,黑洞只有拇指大小,鮮血正涓涓流淌。

  他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試著別過頭看了看自己的兄弟,才噗一聲倒落在地。

  「大哥?」

  沙正南認得這種傷口,原本流乾的淚又洶湧而出,只是這一次,並不是因為恐懼。

  碰碰碰碰—

  數聲槍響之後,眾人才發現行兇的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

  地之一方也有科技,他們有戴上去就可以施展法印的拳套,威力絕對不輸給谷樂維手上的.44,但少年已經持槍走進了大廳,而且兇徒們這時都是放下了武裝正準備逞凶,雙手自然毫無防備。

  只有最後一個兇徒來得及撿起長刀砍了一下,就也被.44拿下,送給三眼之神當禮物,死人的眼皮可以闔上、急罕局開出來的第三隻眼卻是永不瞑目。



  屠光匪幫,樂維拉過來一張椅子,半盤腿坐下,左手插在腰上,輕輕地問了一聲:「妳在想甚麼?」

  夜色漆黑,說話間只見少年嘴唇微微震動,卻看不見眼神。

  沙正南愣住當場,才說了一個字:「我....」就看到對方犀利的目光穿越黑暗射向她來。

  「妳什麼妳。」

  啪!一個巴掌抽在沙正南臉上:

  「妳是人質、俘虜妳有搞懂嗎?」啪!又是一個巴掌抽過來。

  「我們有不給妳吃嗎?」啪!

  「有不給妳坐馬車嗎?」啪!

  「有不給妳洗澡嗎?」啪!

  以谷樂維的技術,這幾巴掌抽得響而不痛,饒是如此,還是紅了一大片,五指手印,火辣辣地印在沙正南細嫩的臉皮上。

  「你他媽說跑就跑,到底在想什麼?(啪)妳知道妳體內的屍毒要發作了嗎?(啪)妳知道我多想要不管妳去睡覺,就讓妳發作隨便死在哪個茅坑裡嗎?(啪)」

  沙正南氣急攻心,說不出半個字,竟然生生嚎啕大哭了起來:「嗚嗚....哇啊~」

  「哭屁哭,都不知道他媽在想什麼。」

  話沒說完,沙正南突然覺得體內有什麼東西在沸騰,一股惡臭上湧,這不嘔還好,一嘔之下,口鼻都有黑色氣體衝出。

  「喏妳看,發作了吧。」

  除了真的太累已經在睡覺的切古骨,現在一行人全部都動員在找沙正南,找到現在,天都快亮了,這幾天都是舟車勞頓,結果下榻到了旅店還不能好好睡,樂維現在心中真是一個怒到不行。

  見過白癡,沒見過這麼白癡的。

  「妳看吧,毒發了吧,如果我沒來救妳,妳要怎麼辦?」

  沙正南淚眼汪汪地看著他伸出的掌心中間,那一顆水藍色的藥球,黑氣衝出來之後更是惡臭難耐,她很快就把腸胃裡的東西都嘔乾淨了,開始吐膽汁。

  谷樂維沒有理她,正用一種氣憤的表情閉上眼睛。



  他在檢討自己。



  其實最初留下沙正南,是因為他想做一個實驗。

  在樂維的想法裡,這個世界的貴族階層,可能只是缺乏同理心才這麼跋扈,他打算強迫沙正南這個大小姐去做一些平民百姓才會做的事、吃一些平民百姓才會吃的飯,然後看看這個大小姐會不會轉性。

  如果不會,或許再找下一個倒楣的王子公主試試看;如果會,證明這個世界的原生居民,還是存在著同理心的。

  那麼他便要來搞點大事,讓這個世界天翻地覆。

  沒想到這個念頭,卻搞出了這麼一個大麻煩,早知道當初是不是殺掉或放生就好了?



  谷樂維深呼吸了一口氣,隨後哼地一聲,把藥塞進沙正南口中:「這顆藥丸可以壓制屍氣四十八小時,也就是兩天,妳有種再跑,就等著變殭屍吧。」

  其實他平常不會這麼兇,但一天的疲倦(白天被放血)加上睡眠不足,多少有點發洩的脾氣在裡面。

  少年一刀將縛在沙正南身上的繩子砍斷,大步跨出了院子。

  沙正南心中千頭萬緒、怨恨恐懼,但也只能一咬牙,從地上隨意抓了幾件長布遮住身軀,急急忙忙地跟上少年的腳步。







28.金鳴槍,飛燕




  五技王治下的五王城都使用了同一套「辨識之眼」陣紋,為了減少能量的花費,這套陣紋有三分之一的能量來自於太陽光,因此天亮睜眼、日落閉眼,城門也隨之開闔。

  眾人被沙正南逃跑這麼一鬧,乾脆也不睡了,天才剛亮,眾人就收拾進城。

  離開旅社時,樂維嚴厲地叮囑,要沙正南一舉一動都跟老中學,於是沙家四小姐也穿起黑袍、假扮男裝學著當老僕,她一問之下才知道,老中以前竟是隸屬於司勒華軍隊的一員,曾經天南地北的征討,當過五年奴隸,有兩次被俘虜的經驗。

  若是以前,她會覺得老中真是廢物,只有廢物才會打敗仗被俘虜。

  但此刻她反倒開始佩服起老中,能屈能伸,見多識廣,難怪連父親也倚仗他。



  日光一出,六道城門上方都是出現了一個藍色的菱形眼睛圖騰,圖騰射出一道道藍光,打在每個經過的行人臉上,卻是毫不刺眼。

  起初辨識之眼,原本應該是真實之眼,關於五技王城的辨識之眼陣紋,有一個小花邊。

  五技王「令長歌」和超凡陣紋師「論天涯」原本是生死之交,後來令長歌得到司勒華王的青睞,官拜王侯後,就看不起老友,沒想到短短一年,論天涯就從宗師級行者直接拔升到超凡級行者,跨越了一個大境界,隨後創造了王城級陣紋:「真實之眼」,並放話說此一陣紋,終生不讓令長歌的五城使用。

  超凡級行者,在司勒華法令中也是高階貴族,自然有資格不鳥王侯使喚,五技王一怒之下,就集中了五城中所有陣紋、煉金、符咒大師宗師,不眠不休用了整整三年,研究出了效果幾乎一模一樣的「辨識之眼」陣紋。



  藍光打在樂維臉上時,守衛「嗯?」的一聲:「站住,無根之人禁入艾斯米,或者多交入城費五十萬錢。」

  嘩,這是赤裸裸的歧視啊!

  進城的眾人都是一陣傻眼,畢竟一路相處下來,車隊裡誰都知道谷樂維才是這隊人裡面最強者,直接對幹不下大師行者,不限時間對轟的話,絕對秒殺整個滄岱北域宗師級以下行者的實力。

  結果現在卻被一個小小門徒級守衛攔住了。

  他微微一笑,噹噹噹噹抖出十六枚金幣,那守衛以為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世家子弟,當場愣住,不到半刻就變得唯唯諾諾。

  谷樂維起頭一看,突然覺得腦袋裡有什麼東西開始高速運轉,一股海量訊息往他腦中湧入:「這是!辨識之眼的陣紋!?我的解讀超能現在正在解讀辨識之眼陣紋?」

  陣眼嗡嗡嗡嗡掃回樂維臉上,藍色光束不斷地衝擊他的瞳孔,大陣緊急運轉之聲生人可聞,就這樣連續哄哄了十數秒之後,只見辨識之眼一個閃爍,竟然直接閉眼消失了。

  頓時全城亂成一片,守衛們紛紛阻擋行人,各駐點大師級衛長釋放靈氣光環鎮壓平民,罪魁禍首卻混在人群中默默低著頭進入艾斯米。

  「僥倖僥倖,看來是那陣法有一些防範超能的機制,我只解讀了80%就強制關閉,剛剛那眼睛最後有看向我,不知道會不會曝露了什麼。」

  人們只知六大城門亂了一陣,卻不知道此舉在艾斯米的煉金塔上引起軒然大波。

  整個城的陣紋師都是被提早喚醒,全部在煉金塔集合,聽調任遣。

  負責駐城的煉金宗師、同時也是陣紋大師的塔主查看紀錄,吃驚連連:「什麼,竟然有人抄寫了六成以上的辨識之眼陣紋?不可能啊,主陣在煉金塔頂啊,難道有人僅借圖騰就能反編譯?這更不可能!」

  一群陣紋師各種意見湧入,什麼天馬行空的思考都有了。

  整個艾斯米的辨識之眼就因為谷樂維這一瞥,當機了兩個小時之久。



  身後城門一關,眾人已然入城,前方也早就有人豎起一面大大的旗,上書一個「骨」字,在西門的廣場等待著。

  那是一個英姿勃發、滿臉鬍渣的大叔。

  他一身黑色配深藍,背後卻靠著一長一短兩把槍,切古骨領著眾人和他碰了頭,大叔合掌行禮:「本人金鳴槍,飛燕。」

  彈謹風這才想起,切古骨曾說過自己有一個追隨者,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猛人,且不說這深不可測的靈氣光環,光是那霸王氣質,就不下司勒華禁衛軍中任何一位衛長,這樣的人,怎麼會甘願做一個藥師的追隨者?

  只有老中聽到這個名頭時,猛地一愣,背上冒出一股寒意。

  大叔見狀,對著老中笑道:「看來也是個混過西部的朋友,嘿嘿,可別掀我的老底啊。」

  老中只是拱手笑笑,假裝不懂。

  自稱飛燕的大叔一轉頭,對切古骨說道:「丫頭妳轉性了啊,我還以為妳要獨來獨往十八年,不過這一群老弱殘兵是怎麼回事?最強的一個也只有一級大師,以妳的藥師本事,怎麼樣也能混一個天府商會啊。」

  她答:「別瞎說,這裡面有人對我來說很重要。」

  「什麼!?」飛燕緊張地道:「妳談戀愛了嗎、是不是失身了?妳那樣還有人可以上嗎、莫非治好了?可惡,早知道我死活都要跟著妳!」

  「胡說!」

  切古骨一怒,毫無預兆地抽出一把鐵紋箭就向飛燕擲去,只見他輕描淡寫地就接下了箭,然後繼續搖頭大嘆可惜。

  無由一箭,眾人都是一驚。

  其餘人驚得是,毫無預兆、五步之內,這一箭,自己絕無可能接住,眼前的男人到底是練了什麼體功?到底是什麼境界?莫非遇到宗師級行者了!

  樂維驚得卻是,他們剛剛講的話原來不是司勒華語!

  因為有解讀超能的關係,他們用什麼語言溝通,對他來說並無區別,但是看眾人反應,他們是在切古骨出手後才吃驚,而不是對飛燕說的話語吃驚。

  他默然:「看來我得小心一點,現在是該假裝聽不懂呢,還是承認我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呢?麻煩麻煩。」

  其實司勒華王國有法令,使用方言或他國語都是犯罪的,不過兩人藝高膽大,根本沒這顧慮。



  稍微整理以後聚集在臨時居所,樂維對大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還是要創一個商會。

  彈四江自然是全力支持,他想要重回貴族圈,建造一個勢力是必不可少的:「要在北域求生存,我也認為這是最好的路,那麼商會的名稱呢?」

  「急罕商會,簡稱急罕局。」

  這什麼怪名稱又急又罕的,眾人雖有零星反對,但樂維卻是十分堅持。

  如果讓他們知道,「急罕」全稱指得是:「急難與罕見事故」恐怕就要變成所有人都堅持不能叫這個名稱了。



  不過任何反對意見,都在樂維搬出兩箱金幣後被扼殺了,看來,不管是在哪個世界,金主發言的聲音永遠是最大的。

  比較有見識的彈四江和老中就更奇怪了,他們原以為這是一個三角關係,飛燕提供資金給切古骨、她再用錢去養樂維,可是剛剛飛燕明明就意見也很多啊,可是都被一個反對掉了。

  莫非這個少年....其實是某個世家貴族放出來試煉的子弟?

  「這筆資金是很可觀,不過....要成為高級商會還是得有商品,得要開始做起靈環的生意....」

  彈四江侃侃而談起生意經,自以為中肯地估計這筆錢運轉三年後,可以開始做一些靈環等級的生意,但要成為中層商會,至少要十年後之類之類的意見。

  樂維微微一笑:「彈先生不用擔心,商會的建立和日常經營就交給你了,我希望能先在艾斯米開個店鋪。」

  「那你要賣什麼呢?」

  「我們有藥師,自然是賣藥囉。」

  少年笑得酒窩深。






29.巨人秘藥



  艾斯米城的規模,對樂維來說有點難以想像,在他所來的故鄉星球,一座城市八百萬人,已經是超級大城了,沒想到整個艾斯米居然有四千萬人之多!

  這還不算周邊的鄉鎮聯合,這幾日他稍微了解了一下司勒華王國,居然是一個十五億人的大國,呼,真驚人!

  但樂維倒是忘記他的故鄉星球兩百年前遭遇過一次外神之災,人類幾乎滅絕,兩相對比之下,他故鄉星球的國家人口確實是少得寒磣。



  到了艾斯米的第二天,彈四江買了一座大院子,成為了眾人的第一座橋頭堡

  老中和季實被派給彈四江管,沙正南如果一直封鎖他的靈氣,怕會損害根基,於是就歸給了飛燕。

  為了這件事,老中特意在某天下午,假作不經意地在大院等著樂維。

  「咦,溪伯(老中本名溪生念)你怎麼在這。」

  「少主。」因為樂維現在已經是急罕商會的會長了,因此幾個平民便叫起他少主,老中恭敬地行禮之後接著說:

  「老僕有件事....不知當不當說啊。」

  「想說就說啊。」

  「那老僕就僭越....啊....金、金鳴槍....大人!」

  老中還未開口,就看到少年身後站著一具大殺神,正是切古骨的追隨者,自稱金鳴槍的飛燕。

  「嘿嘿。」飛燕一聲怪笑:「你想跟小樂說什麼啊?」

  「沒沒沒,老僕只是想跟少主說一些商會經營之事....」

  「哈哈哈,瞞者瞞不識。」他豪邁地一笑,隨後轉頭對樂維說道:「這廝恐怕是想要叫你提防我,本行者以前在西部狂野之丘混出過一點小名頭,因為呢,殺過的宗師行者多了點,不知道誰開始謠傳總共殺了九十九座,道上叫我做金鳴九十九,乃是古剎丘一帶的響馬之王。

  不過自從認識切古以後,已經轉性了,小樂大可以放心,而且話又說回來了,如果我這尊小煞星就讓你怕了,恐怕你也不夠格和切古站在一起。」

  怕?

  八歲開始幫三眼之神做快遞,谷樂維殺得S級超能者難道就少了嘛?以前在急罕局火裡來水裡去也是常態了,有一次他還和一個狙擊手大叔兩個人在雪地裡滅了整整一個連隊的強者。

  原本初臨地之一方,人生地不熟,他還不敢囂張,現在知道自己大有回去的可能,.44在手,他還真的不是很怕。

  「飛燕哥好像也只是通靈行者的頂尖大師級而已吧,為什麼可以殺死那麼多宗師行者?跟體功有關嗎?」

  雖說等級不是絕對的,給一個平民一把神鐵、去捅毫無防備的超凡級行者,其實也是捅得死,可是這種事情不太可能發生,若說偶然殺掉一兩個宗師級行者,或許是運氣好,但飛燕所言、多到被謠傳有九十九座,肯定就不是偶然或運氣問題了,加上彈四江曾說過,這個飛燕修練的體功非常強大,遠超所有一流勢力的秘術,於是他有此一問。

  飛燕雙眼一沉,殺機如水溢出:「你對我的體功有好奇嗎?」

  「我最近得知體功分為堅甲、鋼體、彈韌、金剛四種境界,不知道飛燕哥是什麼境界。」

  「打一場,不就知道了?」

  其實眼裡看著切古骨對樂維的態度,一直都讓飛燕滿吃味的,時時在找時機想要教訓他,試圖什麼時候把樂維打趴了收服當小弟。

  谷樂維又何嘗不想轟他一發勝利大火球,好教他知道晚生後輩的厲害。

  不過這一干擾,老中本來要講的事情就這樣被打斷了。

  他內心暗暗焦慮:那個金鳴槍是響馬之王不假,但九十九之名絕對不是殺了九十九個宗師行者來的,卻也只能找個時機再告訴少主了。



  彈四江本來就對大城市很了解,一拿到資金就開始準備籌謀商會的事。

  倒是樂維這幾天看什麼都新鮮,於是白天四處去尋找能獲得資訊的管道,拜『解讀』超能所賜,幾天的時間內,他就把滄岱北域各種一線科技知識摸得七七八八。

  晚上就跟切古骨和飛燕關起門來研究草藥學以及怎麼賺錢。

  為了讓兩個男人可以和平共處,切古骨倒是又抖了一個大秘密:「....樂維,這個男人,雖然嘴很刁,但是我可以以生命相信他,你願意讓他知道你『那個』的事嗎?。」

  飛燕一聽,大為火光,什麼「那個」?「那個」是什麼?

  谷樂維看了看大叔,暗暗想笑,反問:「為什麼呢?」

  「飛燕是個能用生命去信任的人。」

  「呃....請恕我看不出來。」

  「哇,你小子敢拆切古的台,真想把你撕了。」一旁的大叔怒道。

  「唉....你知道我跟飛燕....」

  切古骨嘆了一口氣,金鳴槍飛燕倒是豪爽,把話接了過去:「你知道,我跟切古怎麼認識的嗎?」

  他忽然盤膝正坐,端視著谷樂維。

  「怎麼認識的?」

  雖然事情過去以久,切古骨眼中仍是露出了一絲不悅。

  飛燕只若未見,繼續說道:「這丫頭當初流落到西部的時候,差點被我強姦了。」

  嘎?

  切古骨的人生,一直都不安穩。

  她原本是藥塔大師最得意的天才弟子,後來不知怎地,竟沾染上了一生一見的屍毒秘靈藥,當初的她、萬念俱灰,就跟著商隊流浪到西部,試圖在狂野之地挖掘解毒之方。

  沒想到商隊就這樣被飛燕打劫了。

  初次相逢,堂堂一個響馬之王,看到她這如花似玉的美麗少女,自然只有一種念頭,卻不想在脫了她衣服之後看到了地獄一般的景象。

  這金鳴槍也算是有良心,看她表情和她身軀,知道這是個有故事的人,就把她帶在了身邊,和她一起尋覓屍毒秘靈藥的解法,後來在幾次出生入死的過程中,更是欠下了數次救命之恩,於是誓願成為她的追隨者直到身死道消或切古骨將屍毒完全解去為止。



  這段故事豈止不短、簡直長得不行,飛燕大叔性格,話匣子一開就沒打算住口,從古剎坡講到小秋山,歷經四季四季又四季,兩人一下被某某商會追殺、一下又被某某宗師行者暗算,有時候這些人是覬覦切古骨,有時候是打著正義之師迫害金鳴槍。

  這大叔詞彙不多,可是氣勢實在,加上時不時身上亮個傷疤出來,說服力滿分。

  谷樂維過往也有似曾相識的經歷,時不時就會發表一些看法,竟是大合飛燕的脾味,每段故事之後兩個人就會互相討論,互相讚嘆。

  講了幾個小時,原本互看不順眼的兩人,居然勾肩拍背,熟稔了起來。

  「哇,你小子肯定也是很有經驗啊!」

  「唉,大叔你這個選擇確實是難,我服你。」

  「然後我還記得那個小秋山宮家喔....」

  「大叔你當時怎麼不狙擊他就好。」

  「欸對,我後來也有想到!哇小樂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諸多往事,從中午講到隔日凌晨。



  切古骨都已經煉製好了新藥:「這是生銀之血製造的巨人秘藥。」她將藥劑當著飛燕的面交給了樂維,這個舉動默默意味著:知道了我們的故事,換你說出你的秘密了。

  於是谷樂維也不藏不掖,當著飛燕的面開始一邊複製秘藥,一邊繼續和飛燕互噴口水講述往事。



  切古骨躺在椅上,瞇眼看著兩人。

  耳邊忽然響起當年的聲音:「姑娘妳又嫩又美,身上還有淡淡藥香,實在太誘人,忍很久了,就別怪大叔今天教妳怎麼當女人啦,放心吧,妳和那些庸俗女子不同,大叔一定不會讓妳太虧的!」

  「哇操,這是什麼東西!」

  「妳是妖怪嗎?噁心死我了!」

  「靠北,怎麼哭了,我還以為妳是到死都冷冰冰的那種女人耶。」

  「是嗎?原來還有這種往事啊,妳也太慘了吧,這什麼雞巴師傅....唉,說起來我也是一個他媽混帳王八蛋,我先自己掌嘴八十下。」

  「讓妳走?別做夢了,大叔要保護妳到妳身體復原為止。」

  「嘿,到時候妳如果不小心愛上了大叔我啊,能不能讓我跟妳睡睡?欸、欸!這就生氣了?我不會說話嘛!」

  ....

  「切古!妳先走!等妳練成了超凡行者,再回來為我報仇!」

  「切古!妳放手!妳不放手,我就自斷一臂!」

  「白癡,在這裡放手,我還算是個男人嗎!?」

  「大恩大德沒辦法來世再報,我這就把響馬團解散了,今後,金鳴槍飛燕就是妳的追隨者了!唉呦妳幹嘛又哭了?我覺得妳平常那樣冷冰冰的比較好相處哇。」



  那都是好幾年前的記憶了。

  少女不好意思站起來拭淚,將臉蛋瞞進手臂裡,佯裝睡了。












30.急罕商會



  不知是原本就有此天才,抑或是每次打探親弟彈四泉的消息都會讓他心上一驚,因而由壓力帶來了成長。

  彈四江日日勤勞,居然展現了不小的經商天才。

  (根本就是錯覺,真正的原因其實是樂維在反覆確認過,不會引起通貨膨脹的限度後,給了他四十億錢的資金"白手起家")

  幾天下來,輕輕鬆鬆就打點好了進出貨的通路,最後就剩下店面問題。



  在五技王治下中,艾斯米是第一商業大城,原因無他,此處是整個司勒華的煉金技術中心,而煉金術又與陣紋、符咒、鍛造、藥劑息息相關。

  若非其他領域的大宗師各個脾氣怪異,根本不可能集中管理,說不定五大技術塔會全部都集中在艾斯米。

  饒是如此,艾斯米也是五城中平均技術力最高的城市。



  是以此地雖然寸土寸金,在購買店面的選擇上,還是有超過上千個選擇(甚至有掮客專門靠轉賣維生)

  其中只有一家比較特別,特別麻煩的特別。

  那是業家的遺產。



  原本彈四江是不會去惹這個麻煩的,但是隨著樂維一天一天展現自己的實力,他在做決定之前,也會認真地站在「少主」的角度去思考,試著產生一點共鳴。

  所以他選擇了業老頭的材料店。

  艾斯米城經濟區域分為外層、內層、煉金塔,急罕局現在只是一府商會,自然得從外層開始打基礎。

  煉金塔是城主麾下勢力,一家獨占、內層則由五大家把持,外層的話....就不得了了,光是明面上有登記的商會就有四百家,私底下的黑道勢力龍蛇混雜,有些小夥子十幾人拉一拉也算一個幫、世家子弟三個人湊一個錢也算一個會,精彩得很。

  為了能組織起屬於自己的勢力,急罕商會成了這百花爭鳴的四百商會之一。



  谷樂維要店面,只是為了隱藏自己真實的資金來源,因此交待了彈四江務必要選在鬧區和外圍相交的小巷子裡,至於價格只要是金幣就隨便對方開。

  彈四江本來是要這樣做的。

  但是當他走進了業家商店稍作了解之後,他內心有一個感覺,這一間,就是樂維會選擇的商店。

  不為空間不為地點,就因為店裡,只有一老一少。

  老的是一百一十歲的業金福、小的是十二歲的業家寧,據彈四江蒐集的資訊,業家家主是六年前從無到有、成立了業家商會,卻在半年前被人截了兩次重要貨物,不僅欠下巨額債務、一家上下含隨行的通靈行者十六人全都葬身在西方紅狄道。

  業老抱著孫女日日以淚洗面。

  而業家當初聲大勢大,把店面開在了西橋鬧區上,想攤下這個店面的勢力非常多,不過都被西城霸主「東籬府」勸退了,東籬府日日派家丁"光臨"業家商店,就準備看這一老一小何時撐不下去,賤價入手營業資格。

  若是換了以前,彈四江絕對不碰這家店,但他知道如果是樂維來選,一定非選此地不可,而且他也想看看,這個急罕少主,會怎麼處理之後的衝突問題。



  是以,飛燕和彈四江來時,受到了熱情款待,五六個黑衣服的東籬府眾圍著他們前進。

  飛燕不耐煩地皺著眉問:「你確定小樂會要這間這麼麻煩的店面?」

  彈四江笑道:「金兄覺得麻煩?」

  「不覺得。」

  「那少主,自然也不會覺得麻煩。」

  飛燕覺得自己被吃了一口豆腐,不是很爽。



  「這位爺,這間店,商譽不好,賣得東西也不多,不推薦、不推薦。」走到門口,一個小廝往前一站、擋在了業家商店門口,伸出一隻手攔人,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飛燕沒有回話,只是釋放出金屬性靈氣光環,四周黑衣人腸胃都有如杵搗般疼痛,一個個受不了壓迫蹲了下去。

  他慢條斯理地穿越一幫府眾走進店門。



  門內,只見一個老頭子,眉毛八字向下,撐著下巴,用一種了無生趣的表情望著門口。

  「老伯,你們店裡有什麼賣得沒有?」他問。

  業金福沒好氣地吹了一下鬍子:「藥渣藥丸煉金術材,牌子上都有,還有老頭子命一條,就不知道這位客人這次是來買哪樣的。」

  飛燕看了一下,展示櫃裡貨物稀疏不全,有八成以上的商品都掛上了一個紅色的「缺」字。

  顯然貨源都被東籬府的人掐斷了。

  他笑了一下:「我不是來買這些材料的,不知道老伯間店本身賣不賣?」

  業金福聽到這句話,好像被電了一下似的跳起來,大喊:「不賣,不賣,有種你把我老頭子殺了,營業資格回到城主手上,你再去城主府跟城主討!」

  此時,躲在二樓樓梯的業家寧遮遮掩掩地跑下樓來,拉了拉爺爺的衣角,說了兩句悄悄話。

  大概是類似米缸見底,或爺爺今晚沒飯吃了之類的吧。

  只見業金福突然面如死灰坐了下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點囂張的氣勢都沒了:「賣了,賣吧,但怎麼也得賣個五十萬錢吧。」

  他抬頭望天,眼角流出幾滴淚水。



  在艾斯米城內城外,有地的人若是沒有依附一個大勢力,最終的下場就是像這樣,被其他勢力扼斷求生門路,然後削價削價再削價,最後低價購入。

  比較好一點的還會給條生路,像東籬府打得主意其實就是直接把業家爺孫收為僕人,順便就接收了這店面,更黑的呢,就付錢買下店面,事後把人逼出城外,再殺了收錢回來。

  業金福日日夜夜怕被暗算,只敢白天出門,還一定要走在鬧區大街,晚上緊閉門窗,把出入口都貼滿符咒。

  畢竟無論東籬府再怎麼財大勢大,想要轉移營業資格,非得他同意不可,所以他的人身安全、和兒子以前在城裡的那一點人脈,就成了最後和東籬府叫板的手段。



  飛燕一聽這個價,開心地大喊:「好啊,這這麼便宜,小樂不買我自己都掏老本買了!轉賣至少五十倍啊!」

  業金福聽到這番話,本來垮得不能再垮的老臉竟是又更難看了一點

  彈四江搖搖頭:「金兄,少主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隨後他便轉向業金福:「業老伯,我家少主確實對您的產業情有獨鍾,可是也不願意隨意奪人之好,於是想出了一個辦法,就跟您租這間店面可好?」

  老頭子愣住了:「租?」

  「是。」彈四江緩緩道來:「先租後買,租金每月二十萬,至少承租兩年,之後雙方滿意再來議價買賣。」

  業金福宛若雷擊,他在地之一方活了都多少歲了,從沒見過這等好事,是以彈四江條件說得越好,他反而越害怕,深信此中必然有什麼陷阱。

  內心吶喊著:果然果然,果然已經是年輕人的時代了,這個套路我還真沒看過,現在的年輕人巧取豪奪已經越來越有創意,我這個老人家都是看不懂了。

  反倒是業家寧年紀比較輕,忍不住好奇道:「真的這麼好?」

  彈四江微微一笑,直接掏出了兩枚金幣交在小姑娘手中:「真的這麼好,多虧了我家少主年紀比較輕,比較不懂算計。」

  業金福搶過了兩枚金幣,噹地一聲蓋回桌上:「好,那你倒是說說,租了之後,我爺孫倆呢?」

  他怕還有什麼後著,非得先問清楚了不可。

  「少主說為免老伯辛勞,二樓就依然給老伯當居所,我們用一三四樓地下室即可,另外如果老伯同意,就每個月五千錢請老伯當我們掌櫃的。」

  怎麼可能有這種好事!?

  老頭子膽氣一壯,行禮問道:「不好意思,敢問你們少主府上哪裡?」



  只見彈四江和飛燕一起微微一笑:

  「急罕商會,急罕局。」







31.謀士古魯哈




  東籬府這次一個措手不及,就丟了業家商店這一塊地。

  除了一干府眾平日順山順水慣了、沒想到真的有人敢來捋虎鬚之外,也是因為急罕商會真的太快了。

  第一天談完租約就進門裝潢,第二天招牌就掛上去開始要做生意了。

  之所以速度這麼快,除了租金公道之外,一大部分功勞還要算在東籬府頭上,若不是他們已經把業金福打得山窮水盡,以他一把傲到靈魂深處的老骨頭也沒這麼快被收服。



  東籬府內。

  矮桌上一老一少正在下著軍棋,突然有幾個年資比較老的府眾急急忙忙地跑進了東籬府外廳叫道:「古魯哈(異族名)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業老頭的店明天又要重新開張了!」

  那老的一頭亂髮、衣服凌亂寬鬆,弄得一副邋遢樣,看上去頗有點像流浪漢,偏生又乾淨得一塵不染。

  也不知道這是誰開得頭,滄岱北域的謀士有不少人流行這樣的打扮,尤其是那些異族謀士,比如盤摩,以及眼前的古魯哈。

  「哎呀哎呀,真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呢。」古魯哈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知道換了先生,先生如何處理呢?」

  對面坐的黃衫少年,赫然就是樂維一夥人在城外時遇到的桐府且丁衫!

  「嗯嗯,不知貴府是遭遇了什麼麻煩?」

  「呵呵。」古魯哈竟然毫不遮掩地把東籬府遇到的問題,告訴了且丁衫。

  「是這樣嗎,嗯,那麼敝人就稍微發表一點看法吧。」

  古魯哈客氣地一抬手:「請先生詳述。」

  且丁衫依然是那副不冷不淡,沒有表情的表情說道:「上策先探其根本,今日之前急罕商會根本聞所未聞,一出手就敢對上貴府憑得是什麼底細,我甚是好奇;中策以商制商,畢竟東籬府在西城深耕已久,商業對抗贏面極大;下策雷霆滅殺,動用明面暗面力量將急罕商會根除,以絕後患之外也能震懾一下外城圈子。」

  「哈哈哈。」古魯哈豪邁一笑:「先生所言甚是。」

  話說完,古魯哈一棋將軍,且丁衫又輸了第三局。

  「嗯....今日叼擾甚久,便先告辭。」

  古魯哈微微一笑,以為少年輸怕了,將手一擺,就算是送過客了。

  且丁衫離開後,他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有意說與下人們聽:「此子能夠攀上衛耀前,確實厲害,不過少年老成,太不敢拚了,少城主對他的評價,過了。」

  府眾都是裝作很懂似地點頭嘆氣,隨後又問:「那麼古魯哈大人要如何做呢?」

  他笑了一笑:「東籬府和業老頭也算是舊識了,老頭子開店,我們就幫他捧捧場吧,老成你這幾天沒事,就帶大家去急罕商會的店鋪逛逛,另外他們口中的少主究竟是誰,也去揪出來。」

  艾斯米外城,太多年輕氣盛的少年,每年都有無數青年因為一時血氣,結黨結幫後自大滅亡,要怪也只能怪那些茶樓裡面說書的,總是講述英雄霸王故事,現實,總是只有殘酷。

  古魯哈看看自己左膝以下的鐵義肢,他當年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能夠殘廢而退,已屬幸運了,十年風水輪流轉,現在都是他在教這些年輕人如何做人。

  桌上茶水漸涼。

  他卻沒發現,且丁衫輸了他三局,三局都是敗在第七十五手,三局都是只差一步。



  不過樂維倒是暫時都還不知道這些細雨微風。

  此刻的他,在艾斯米混得是一個風生水起啊!



  學院成績單出爐,五個夫子在煉金塔下吵架:「此子將來必成鍛器宗師,四位就別再跟我爭了吧。」

  「放什麼狗屁,你沒看到他的記憶天賦有多高超嗎?若是放在陣紋院,將來絕對是大宗師之上!」

  「呵呵呵呵,你們這兩個庸俗之人,他在五院測試中,雖是都表現出采,但唯一做出創意突破的,乃是在藥劑之上,其他技術都是照本宣科罷了,不進藥院,還能去哪呢?」

  「拜託,我大符咒院,要的就是這超凡的記憶力和重現能力,況且他的藥劑創意也不過平平,於符咒院來說完全就不是必須!」

  「這個少年我要了,你們誰敢跟煉金塔爭。」

  五個大師級導師在塔下拿著一份成績單,爭得是面紅耳赤。

  只因最近艾斯米學院出了一個怪物學生,入學短短十五天,就完成了五院的九級學徒認證!

  一開始學生們無不爭相傳誦,但是漸漸得大家就覺得這會不會只是謠言啊,因為這些天過去了,卻是誰也沒有見著這個傳說中的「彈小薑」,如果真有其人的話,怎麼也該是個滿臉學氣、戰戰兢兢的書蟲形象,結果呢?沒見他在鍛造院打過鐵,也沒見過他在符咒院畫符,除了五院榜上第一名都是他的名字以外,居然無影無蹤。

  「可惡,這個學弟到底是誰,學姊好想泡啊!」

  「開玩笑的吧,這人五院技術全學了,如此貪多,怎可能在藥劑考試上勝過大學長?」

  「哼,他藥劑可是實實在在領先你們第二名十五分,我大鍛造院才最不爽吧,一分之差讓他佔了榜首,這龜兒子到底是誰啊,敢做不敢當嗎?出來承認一下啊!」

  「對啊,這龜兒子到底誰?」



  這兩周,學院被鬧得風風火火,可是風暴中心的始作俑者卻沒打算要在學院混什麼,自顧自地退學去考照了。

  學生口中的五院榜首和那些導師們要爭的「彈小薑」,正是咱們急罕商會少主,谷樂維!

  他本來沒想這麼生事,卻沒想到想要拜訪位處內城的狼煙書院,還得要有技術士資格,因此走了學院一趟,現在剛剛認證過九級藥師學徒,人正在內城主書院好端端地看書呢!



  「這內城外城,真的差太多了,沒身分認證的人光是進入內城就要一靈環,路費是外城的一百倍,看來地之一方的貧富差距,遠比我想像的更誇張,一定要抓緊時間能看就看,不然每次進來都要付一靈環,我可沒這麼有錢。」

  他放下書本自言自語了一會當作休息,饒是自己手上金幣無限,可金幣再多也買不到靈環,如此說來,他在內城還算是個窮人。

  揉了揉眼睛,擁有『解讀』超能的樂維讀書方法很特別,他拿起書都先看一次,可是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什麼,只要有掃過,之後要用就可以從腦內讀取出來。

  這樣做有一個很大的缺點,就是他只有記憶,卻沒有理解,這些知識只能被動的讀取,還是要另外花時間去融會貫通。

  可是這幾天他只是不停地閱讀,根本沒去做其他額外思考,所以大有一種自己看了很多,卻不知道看了什麼的感覺。

  也真難得他忍得住這種無聊的打樁功夫,畢竟以往在急罕局時,有很多訓練更無聊。



  「可惡,時間到了嘛?」

  管理員開始趕人,他看看窗外,橘色夕陽已經灑滿了整個狼煙書院閱覽區。



  剛回到大院,小薑就跑出來拉著他:「少主!少主!你回來啦?」

  他皺起眉頭,對這個稱呼不是很習慣:「怎麼了嗎?」

  「金大人說今天所有人聚到店面那邊去開伙,我來給您帶路。」

  「疑、為什麼啊?」

  「喔,因為租房子的那位業老....業掌櫃的不願意離開店鋪,不肯過來大院,只好我們過去囉。」

  小薑帶著樂維一路邊走邊解釋店面現況。

  因為業金福和業家寧之前過的生活,就是標準的北域平民生活,他們被壓迫的經歷小薑感同身受,生怕少主不能體會,更怕少主一個不悅就放手這對爺孫,於是言語中特地把東籬府講得壞透了、業家兩人如何如何可憐,彈四江和飛燕又是如何如何英雄。



  業家店舖對面的茶樓上,一個黃衫少年正默默看著小薑領樂維走進商店:「是他?」

  少年將手指醮進茶裡,沾濕了在桌上一筆一畫仔細計算著什麼:「....真是個有趣的人吶。」

  如果這時他身旁有人,便會看到那些筆畫是一筆筆的數字,竟是用進出貨、銷路等成本在逆推急罕商會的資本額!

  桐府的前代主人曾經教他,要把人也當作商品,尤其是那些擅長攪動風雲的人,就更是上等的商品。

  黃衫少年離開時,桌上的水跡也乾了,只剩下小廝來收拾擦桌時,擦出陣陣的茶香。



  另一邊在藥劑商店的三樓,飛燕倒是秀了一波西部常吃的狂野火鍋。

  其實這就是一個巨大的鍋子,先把香料佐料調好了,然後什麼都丟下去煮!

  他爺兒豪邁,切古骨倒是在旁邊一直拆他的台:「欸要先放菇類和根莖類啊,菜別太早下會爛,欸馬肉騷味重要久泡、羌肉等滾了再下不然會老、牛肉涮一下就可以吃,厚呦,就算是狂野火鍋也沒你這樣吃的好嗎!」

  飛燕本想爽快一回耍個帥氣,卻被切古點名點得有點臉上無光。

  「金兄說,這狂野火鍋,就是什麼都可以加是嗎?」

  「哈哈哈,沒錯,不知道老彈你有什麼好料的要加嗎?」

  彈四江拿出了一個瓷瓶:「加酒,可以嗎?」

  飛燕哈哈大笑:「快加快加!」

  業金福吃得正爽,聽到他倆要加酒,緊張得先夾了兩大碗給孫女,以免家寧小小年紀,就學會喝酒。



  火鍋被吃掉了一半之後,眾人開始談正事,話題開始嚴肅起來。

  「首先這店鋪必須有藥師掛名,才能在艾斯米掛牌,不過我家切古不是很想出面,就交給小薑你囉。」飛燕突然說道。

  業家之前就是藥師死了,所以才只能掛材料行,不能直接賣藥。

  「什麼!?我?我只是草藥學徒而已,應該沒資格掛名吧?」

  小薑這一喊,許多人才想起來對齁,他是切古骨從西河草藥店挖出來的,並不是本職僕從。

  「所以你要加緊努力練習,一個月後就去認證藥師吧。」

  「一個月!」小薑腿都軟了:「可能時間有點不夠....」

  飛燕手指在桌上輕輕地敲著:「我說一個月,就一個月。」

  「嗯....如果切古不想掛名,其實也不用等這麼久。」樂維掏出了一面銅牌放在桌上:「我今天剛剛認證了九級學徒,如果專心在草藥學上面的話,應該三天內可以認證元級藥師。」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地一愣。

  彈謹風問道:「樂、不、少主你什麼時候認證的九級學徒啊!也太快了吧!」

  「還好吧,名師出高徒啊。」他望向一旁的切古骨。

  配合著沉默的切古骨知道這小王八蛋一定還有什麼秘密,自己可是一點都沒有指導過谷樂維,好吧,也許有那麼一兩個秘藥是在他面前製作的,但也不可能耳濡目染成藥師啊!

  不過想起樂維和飛燕、切古骨總是三人行動,有個生級藥師天天教學的話,眾人想想倒是覺得合情合理。



  夜晚的商業區除了酒樓茶樓,基本上都關門了,除了正在火鍋的業家三樓,附近還有一間小店也正燈火通明。

  那是東籬府的材料行。

  「剛剛那人就是急罕商會少主嗎....老成,你有看過他嗎?」

  「回大人,老僕並未見過那少年。」

  「哼,這樣甚好,那你就帶著兄弟在這邊觀察一下,如果他和什麼大人物碰頭了,計畫就取消,如果他出城,就直接殺了。」

  古魯哈在附近東籬府的店鋪裡等待已久,一一過濾了來人之後,便將任務吩咐給府下老僕。










32.艾斯米競技場




  夜漸深,樂維整個身子沉在皮革椅子裡打著飽嗝

  他到此時才開始回憶起白天都看了什麼

  『解讀』超能的運作方式,有點像在腦袋上接了一個智慧型裝置,可以輕鬆的把語言、文字、圖像儲存其中,但還是要靠樂維自己分類、搜尋才能找到要的資料,尤其像他白天這樣瘋狂瀏覽,塞進去的資訊有點像壓縮檔,事後要再重新整理。

  稍稍思考之後,他漸漸意識到要磨滅地之一方的階級制度有多困難。



  原本在樂維的想法裡,只要用煉金、陣紋、鍛造,量產高科技武器,草藥、符咒強化平民個人力量,就可以輕易地在這個世界,掀起革命。

  然而事情卻沒有這麼容易。

  軍事層面而言,司勒華有影子、狼煙、禁衛三大騎士團,這三支騎士團果真如同記載那般神乎其神的話,即使滄岱北域全民叛亂,只怕都能一日鎮壓。

  民生層面而言,自靈界流落地之一方的物種越多,野外的力量就越強,近幾已經強大到平民無法離開城鎮、無法離開司勒華王國,是以即使革命成功,他們最後仍不得不放下刀槍,去求助於通靈行者們,於是又會周而復始。

  「唉,真是難啊。」

  「不過,難才有挑戰的價值啊!」

  他卻不知道自己會有這種想法,其實是思鄉的一種表現。

  在樂維的內心深處,恐懼著自己再也無法回到故鄉的念頭,再加上掌握了三種綜合等級S+的超能,是以他想做的事情,其實是把地之一方打造成和故鄉一樣的星球。

  可惜這個願望看來是永遠不可能達成了。



  想著想著,少年就這樣在皮革椅中睡著了。

  清醒時,飛燕開心地拉著三個少年人:「欸,你們來艾斯米也好多天了,想不想去看看本座討飯吃的地方?」

  彈謹風被父親交待過言行禮儀不敢拒絕,沙持明直接表態否定。

  谷樂維則問到:「大叔說得是什麼地方?」

  金鳴槍飛燕微微一笑:「競技場。」

  切古骨在一旁告知眾人,原來飛燕居然當過三屆兵王。



  五技王「令長歌」治下的五個城市都有自己的競技場,作為軍隊訓練以及百姓解悶之用。

  不同於樂維想像中的一對一爬格子式對決,艾斯米的競技場是小兵的天下,每一場對決都是勁旅對勁旅,長弓對騎槍。

  三個少年被飛燕勉強抓到競技場觀戰,只見全場觀眾看得都是熱血沸騰,血脈賁張。

  身為底層官僚最重要的收入來源,艾斯米城將此打造成一個充滿友情和熱血的舞台,有無數新星在上升。



  眾人付費後,因為飛燕三屆兵王的身分,居然不用排隊,直接就到了景觀席,此時正在比今天的第二場比賽。

  只聽講評台上大聲說了一句:「現在西門出場的是....督斬隊!」

  現場觀眾立刻噓聲爆表,到處都有人發出低沉的嗚嗚聲表示唾棄,樂維覺得非常有趣,就問了一下,彈謹風解釋道:

  「嗯....除了少部分極為菁英的勁旅,大部分的軍隊其實都做不到悍不畏死的情操,這時候就需要將軍帶頭、以及督斬殿後,將軍帶頭起到示範作用,督斬隊則在後方專斬逃兵、以凝士氣,為了讓這支隊伍發揮最大的功用,領兵者經常帶頭歧視他們,製造仇恨有很多好處,也防止真的有逃兵的時候,大家感情太好,督斬隊砍不下去。」

  「我猜競技場方面也是如此,故意製造出一種他們是反派的感覺,其實還不都是司勒華的軍隊。」

  飛燕在一旁點頭:「小子你不錯嘛,還算有見識。」



  一席黑衣的督斬隊騎著黑甲戰馬緩緩從西邊出來,每個人身上都背著一把一點五公尺的長刀,手上拿著三連機弩,面甲只露出眼睛,殺氣濃厚,雖然只斬逃兵,但因為這些精良的裝備拿上戰場,居然不是殺敵是殺自己人,大部分的人還是很討厭他們的。

  然後東邊也來了一支騎兵,隸屬於艾斯米城的衝鋒隊。

  一直都擺著一張苦瓜臉的沙持明此時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騎兵對決?」

  「嘿嘿,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拖到今天才帶你們來。」

  彈謹風直接對樂維說道:「三大兵種,騎兵最貴,需要的資金至少是步兵的兩倍,折損了很傷。」

  飛燕接口說道:「是啊,所以艾斯米城一個月也很難有一次騎兵對決,平時通常只會在混戰場合看到領軍者各騎一匹或數匹馬,就沒了,或者是冠軍戰時,軍方會用騎兵防守衛冕寶座,這次是督斬隊防守衝鋒隊,所以才有這麼大陣仗。」

  沙持明淡淡補了一句:「沙家商會就是養馬起家的。」



  當講評台喊出衝鋒隊的名號時,整個競技場都沸騰了。

  台上陣紋演繹出一次又一次衝鋒隊晉級的故事,有小兵們捨身拯救隊長,兄弟死死保護傷員,視死如歸的衝鋒盾牆等等畫面。

  樂維注意到他們的盔甲上經常有陣紋閃爍,飛燕解釋道:「競技場裡面武器和衣著都有陣紋,每次接觸,衣著的重量就會成倍增加,直至增加到再也站不起來為止,最重可以重到二十萬斤。」

  他眼光往競技場底下的大地一望,雖然只有黃沙,底下肯定還有陣紋,一件衣服不可能突然就變重,應該是利用了類似磁力相吸的應用方式。



  衝鋒隊擺出了漆色如鐵的烏木長槍,盾牌右邊有一個新月型的凹槽,騎槍從此處穿出,讓騎兵整個人深埋盾牌後方,只露出一小部分。

  隨著長槍架下,全場氣氛一凝,隊長喊出「衝鋒」兩字時,講評台和觀眾都是爆出了如雷的歡呼聲。

  對面督斬隊也不是吃素的,弩箭刷刷刷刷,一次性激射而出。

  整個衝鋒發起最長不會超過十五秒,卻有如琴瑟高潮、聲鳴不止,讓人久久不能自已。

  馬匹和騎士不敵弩箭依序倒下,觀眾的心隨著衝鋒隊一個一個跌落高低起伏,從觀眾席上,只看見數十個銀白點,一個一個倒地消失,彷彿被黑暗吞噬,到底能不能堅持到衝鋒成功?觀眾的心中升起了難以遏止的關心。

  直到騎槍終於捅到督斬隊的那一刻,眾人懸著的心又被第二次推向高峰,許多站起來歡呼的民眾都是上身通紅。

  碰!

  碰!

  碰!

  數名督斬隊成員被長槍直接擊飛,再也沒有復戰之力。

  這時候戰局出現了第一次逆轉,剛才弩箭擊落的騎兵多半只是從馬上摔落,墬地之後拋棄了騎槍,拿起長刀往前趕上衝突。

  反而是督斬隊的成員,只要是有被騎槍頂到的都無法再加入戰鬥。

  「哇,衝鋒隊要贏了,上啊上啊!衝鋒!」

  「衝鋒!」

  「衝鋒!」

  彈謹風忍不住跟著旁邊的群眾一聲聲叫起衝鋒隊的名號。

  谷樂維這個異邦人卻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方才弩箭打中衝鋒隊時,那個陣紋和衝鋒隊砍中督斬隊的陣紋運算方式,很明顯是不同的(事實上正常人根本不可能看得出來,那是借助了解讀超能的便利,才勉強發現不同)。

  競技場似乎有心讓督斬隊贏得比賽的樣子,應該還有後著。

  果不其然,前方士兵紛紛側馬開道,一個黑甲人倒拖長刀從後方往前奔馳,是督斬隊隊長!

  讓隊員在前方承受騎槍衝鋒,過後才出來收頭,雖然戰法正確,兇刀威風凜凜,觀眾卻是噓聲四起。

  只見他倒拖黑長刀,借用馬力由下往上,直接就斬飛了一個衝鋒隊士兵,刀勢不停直接蹬馬滯空,再由空中一刀斬下,又斬飛了另一人,招式行雲流水,大刀闊斧之間有著精妙武藝的美,這個督斬隊長也是一兇人。

  谷樂維卻看出來了,這是一套體功,饒是競技場已經封鎖了所有的靈氣,也禁止體功法印,他卻憑肉體力量使出了體功中的技巧,就不知道這招如果解開禁錮全力施為,威力究竟如何。







33.陣紋騎槍





  競技場中,當武器和盔甲互相交碰時,居然還會發出血色的紅光,砍得比較深,紅光還會噴得高起,甚是精緻。

  在陣紋的閃動下,樂維饒有興致地看出一處又一處競技場作弊的影子,這些作弊都是為了挑起觀眾的情緒,設計十分精妙,真不知排佈劇本的是哪位,簡直創作大師。

  比如說那位督斬隊隊長,他身上的陣紋引力相對輕,就營造出一種怎麼砍他都砍不贏的感覺,魔王坐鎮的壓力十足,衝鋒營的每一刀觀眾都在內心緊張,喉嚨吶喊。

  又比如說,那個衝鋒營隊長的陣紋在剛被觸發(受傷)時,會先產生一次極強的引力效果,隨後慢慢減輕,營造出一種奮戰不屈的氣勢。

  於是大多數觀眾自然而然地就會倒向前鋒營隊長,再透過水晶投射的影像放大(不知道為什麼,地之一方有廣泛的影像轉播技術,但影像儲存技術造價卻非常高昂,以至於這些畫面都無法被儲存起來),整個競技場的觀眾氣氛都狂熱了起來。

  偶爾會有支持督戰隊的邪道觀眾出聲加油,就會看到包子、茶杯、飲料四處飛濺。



  樂維心中暗暗想著:

  「喔喔喔喔,這個有趣!太有趣了!」

  「果然人類都是需要娛樂的,看來地之一方也很有自己的方式,這個陣紋可以辦到的事情太多了,其實也未必輸給我們的智慧裝置,看來這個世界,還是很值得探索的!」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希望算神可以看到這些陣紋,以算神的全知,肯定可以讓故鄉星球的科技大幅躍進,可是他卻不敢再想這件事第二次,因為想起算神,太思鄉。



  雙方陣營鏖戰許久,最後果然按照劇本戰到只剩下雙方隊長,只見督戰隊長將衝鋒隊長踩在腳下,手上長刀圖騰閃動,藍色光芒大作。

  此時多數觀眾早已開始怒斥魔王,甚至辱罵他娘。

  魔王形象的督戰隊隊長高舉長刀,正準備處決式斬殺時,旁邊一個衝鋒營小兵突然跳躍了起來,衝上去趴在衝鋒隊長的身上承受了這高舉重墬的一刀!

  「嘩~」

  全場先是一陣安靜,隨後掌聲雷動歡呼不止!

  「呦!」

  樂維也是一驚,因為這小兵盔甲上的陣紋並沒有改變過,所以這並不是競技場刻意想操控的事件,是這個士兵真的突破了自己力量的極限,衝上前去擋了這一刀。

  小兵受刀之後用盡最後力氣昏死過去。

  衝鋒隊長抓住機會,右手一刀掃開了督戰長刀,隨後用力地往督戰隊長腹部盔甲捅去,這一翻身可不得了,居然違反了物理常識地直接拔地將督戰隊長騰空斬起!

  (後來樂維才知道,雙方隊長都有一次使用陣紋解封兵器威能的特權)

  轟~

  這個突如其來的逆轉勝,轟動聲之大讓艾斯米的整個外城都有所感應,城主衛狼煙此時正在茶樓和五大商會的府主聚首,隱隱都是可以感覺到震動。

  城主內心稍微計算了一下:「今天是競技場騎馬對決嗎?」

  刀斧商會的府主笑道:「斥老大搞的情節一定是精采萬分,有這效果,不意外。」

  「哎呀哎呀。」城主衛狼煙跟笑回答:「那我今天找各位開會,反而是我不好囉,害大家錯過一場好戲。」

  事主斥老大,正是內城五大商會之一的道程商會府主斥天霽,他擺了擺手:「老狼帶著大家這麼多年,什麼劇情沒看過,都是些噱頭罷了,眼前最重要的是王國情勢,大家心知肚明這次雙王之爭,其實是王位之爭的前戲,五大商會百年來從沒站錯邊過,可是這次因為老狼城主的位置,不得不跟五技王綁在一起。」

  因為司勒華王國的狼煙騎士團威名太顯,導致很多貴族都取名「狼煙」,光是在司勒華王國任職的就有五人同名,其中衛狼煙政治勢力最大,被稱作老狼,不過這也只有位高權重的人才敢這樣稱呼他。

  「唉....」

  「你們這個嘆氣,是不看好五技王囉?」

  「令王尊煉金陣紋等五技,確實是王國不可或缺的輔助力量,但若要開打,恐怕還是尊法印體功的璀璨王五城強上一籌。」

  「別想了,以老狼現在身份,兩王和王子們都不會給我們搖擺的空間。」

  其他四大家主都是嘆了一口氣,衛狼煙捻著自己的小鬍子,略有所思。



  競技場逆轉殺的掌聲和歡呼聲不絕於耳,整整持續了兩個小時,很多觀眾都是坐到部隊開始趕人才走出來,平民老百姓生活娛樂比較少,今天沒進場的普通人即使聽聽轉述,也覺得是很過癮的,整個外城都是方才對決的討論。

  「如何,看爽了要不要自己下場體驗一把。」

  飛燕瞇著大叔眼看著三個少年。

  其實今天幾人的花費都是樂維支付的,他自然是想能帶少年們能體驗多少就體驗多少。

  谷樂維說好,另兩人也不好意思拒絕,何況在看完了比賽之後,連剛開始擺著一張臭臉的沙持明內心也是癢癢的。



  來到練習場,樂維大氣地丟了幾枚金幣,場方居然就直接開放整個武器庫給少年們挑選,彈謹風拿起了一把陣紋弓把玩著,弓本身除了收尾處是圓棍型讓人不太習慣以外,和普通弓沒甚麼差別。

  箭的差別可就大了,箭頭居然也是圓棍型!

  按照樂維的知識,這東西風阻太強,根本飛不了多遠,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這箭通身都有溝通陣紋,居然可以借助競技場底下的超級大陣浮空,解決圓棍狀箭頭的風阻問題,地之一方的技術力量讓他大開眼界。

  他在內心回顧了一下自己測驗九級陣紋學徒和在狼煙書院閱讀的相關知識,將其拼湊完成之後,他發現自己居然可以直接"解讀"這些陣紋!

  「原來解讀超能還可以這樣用嗎?有趣。」

  隨後便拿起了騎槍和盔甲,開始研究上面的陣紋。

  飛燕也不去干涉他們,一般來說,正規軍隊的士兵會攜帶兩種武器,分別遠程和近戰用,比如說槍兵或長刀兵會配投擲武器、弓兵通常配匕首。

  槍騎兵又分為騎槍和長槍。

  隨著戰爭藝術的進化,騎槍兵曾經一度消失在地之一方,是騎士團的陣紋技藝讓這個曾經消失的兵種復活,於是競技場中,騎槍上的陣紋也較其他武器更複雜點。

  在他研究期間,彈謹風和沙持明已經先選好武器,在外面演練了起來。

  沙家商會養馬起家,曾經是家主養子的沙持明馬上功夫也是一絕。

  他手持一把漆黑鈍劍,馳馬狂奔環繞目標、趁著和彈謹風擦身而過的瞬間翻身而下,彈被馬身擋住,彈謹風箭扣在手中沒有射出,不想馬身才剛剛繞過,後面一劍從馬尾鬃裡竄出!

  「唔喔!」

  噗地一聲,鈍劍將彈謹風擊倒,那沙持明不知怎麼控的馬,竟然繞著彈謹風跑了一圈回到原點,他又抓著韁繩蹬回馬上,竟已達到沙家體功「馳馬秘術」的極高境界,座騎一時如腿、一時如臂,真正人馬合一,飛燕看得都忍不住喊了一聲好!

  沙持明對大叔的稱讚行禮回覆,隨後下馬去攙扶起了彈謹風。

  飛燕看得心癢至極,回頭一看,樂維竟然還在把玩那把騎槍:「小樂,你怎麼不跟他們去試試?」

  谷樂維微微一笑:「大叔你看不出這把騎槍有甚麼特別之處嗎?」

  「什麼特別?」飛燕認真地分析了一下,其他練習騎槍是深藍接近黑色,這把槍倒真的是純黑色:「也就是黑了一點,沒甚麼特別的吧?」

  「這把槍肯定放錯地方了。」

  「嗯?」

  「可能是因為顏色太像了,所以放錯地方了。」

  今日觀察下來,其實競技場內九成以上工作人員都不懂陣紋,只是按照道程商會布置的去處理,如果說真的是放錯,也是可以理解。



  在飛燕的催促之下,樂維終是拿著騎槍上馬玩了一玩。

  不得不說,少年的平衡感極佳,其餘三人都是稱讚不已,若是給他一兩年的時間練練,說不定可以趕上沙持明。

  但是騎槍的操作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這種武器又長又重,如果要用輔助裝置會很不靈活,不用的話又會一點點歪斜就因為槓桿原理,讓槍頭和目標落差個幾吋。

  飛燕肉身作靶,雙手背後讓他衝了幾次,竟是都沒有衝撞到飛燕分毫,比較驚險的一次,稍微讓個身子也就閃了過去。

  「小樂啊,你馬騎天份高得有點誇張,不過使用騎槍的天份似乎有待加強啊。」他說出了自己對少年的評價。

  「嘿嘿。」

  谷樂維不好意思的笑了,也不氣餒,不過看看那些衝鋒營的弟兄每個右手都快要是左手的兩倍強壯,就知道要操縱這玩意兒是個怎麼回事。



  「哈哈哈哈,金兄,今天怎麼這麼難得帶小朋友來練兵啊?」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眾人練習間快活的閒聊,說話的是個一臉皺巴巴宛若梅干的老傭兵。

  這個老兵身後帶著四個年輕人,服裝沒甚麼相似之處,唯一相同的是右手手背上都有「雪」字刺青,看起來是帶自家新兵來練功的。

  其實不只是艾斯米城靠著競技場在練兵,很多勢力也都會利用此處的競爭壓力逼迫成長,如果有打贏比賽還可以順便回收一些訓練成本。

  看到此人,飛燕難得出現了不悅的神情,小聲地說了一句:「嘖,是米殘雪的走狗。」

  那個傭兵遠遠看見他嘴巴微微張開,又笑道:「金兄莫不是,又在咒罵我家老大了吧。」

  「哼。」飛燕冷臉一哼,開始思考今天要不要直接打道回府算了。

  那人看他窘迫,就開心地挑釁了起來:「今天正巧,我也帶了四個新兵,不如我們就讓這些弟子對練對練如何?」

  飛燕對著少年們揮了揮手:「算了,我們今天回家吧。」

  對方哈哈笑著:「小夥子們看到了嗎,我們老大就是這麼強大,打趴了人家,現在連他家的孫子看到我們也只能繞著走。」

  另外四名新兵跟著開心地笑了起來,覺得自己跟對了人,很是光榮。

  其實也不能怪這個老兵,畢竟飛燕是曾經在競技場贏過三屆兵王的人,這樣的人都要對自己的老大低頭,在帶小弟的時候,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樂維平時也不是不能讓人的孩子,如果是今天之前,飛燕摸摸鼻子繞路他也會跟著算了,不過摸到騎槍之後,他倒是很想試試,於是笑著對飛燕說道:



  「大叔,不然我們就跟他們對練看看吧,如何?」








34.雪傭兵團





  卻說老傭兵那邊四人當中,有一個年輕人率先皺起了眉頭:「跟他們對打毫無意義,雖然競技場中不能使用法印體功、但這三個小夥子一看就連大師級行者都不到,體魄肯定不行,跟他們打沒什麼練習效果,我先自己去單練吧。」

  說完直接拾起大劍,轉身找對手苦修去了,絲毫不給老傭兵面子。

  「這人魄力倒好,不肯欺負弱小,看來無論在哪個世界,高手多半都不是小人。」樂維的心裡這樣想著。



  那位敢以新人之姿嗆老傭兵的年輕人叫做路道雪,他之所以有這個底氣,是因為他是有目標的人。

  艾斯米競技場有著政治勢力干涉,因此不會去塑造個人英雄或明星,但這阻止不了狂熱的民眾,為了疏導,戰士們報名後會得到一個編號,場方會依編號來排列單兵作戰的實力,此稱為「黑槍榜」。

  老傭兵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榜上有名只是敬陪末座,三屆兵王金鳴槍飛燕曾經就上過第一。

  而這位轉身就去修行,不願意分心的路道雪,他的人生目標就是黑槍榜第一,每次來到競技場熱身完就是苦修苦修再苦修,若不是隊長要求夥伴之間必須要有默契,根本也不想和其他人一起訓練。

  路道雪在傭兵團裏面也不怕被排擠,道理也很簡單,傭兵過得是刀口血的日子,誰出團實力強,誰就受尊重。



  不過他的夥伴可就沒有這麼寬闊的心胸了。

  在這夥傭兵團內有一段下流豔聞經常被反覆流傳著,傳說金鳴槍飛燕曾經公然表白說自己想上一次雪傭兵團團長米殘雪,甚至某次同團出任務之後要求的酬勞竟是團長的貼身衣物。

  後來米殘雪曾和飛燕對決,結果飛燕輸了,被迫在所有人面前上一頭母豬,他窘迫的紅著臉頂了那頭豬幾下就跑了。

  事實如何已經不重要,無論這傳說背後的真相是什麼,有人曾經說過要上自己老大這種事情,想想就不爽,是以老傭兵等人看到飛燕在練兵,才會想要教訓教訓他們,老傭兵自己打不贏飛燕,難道小弟還打不贏谷樂維嗎?



  被路道雪一殺面子,老傭兵無語了,可是餘下新人中,有一名叫鍾雪黃的男子,每天都默默地堅持意淫團長,在他想像中,已經無數次與團長的各路追求者交手,並且在勝利後踩著那些高手的臉抱得美人歸。

  意淫歸意淫,叫他真的去挑戰飛燕那是絕不可能,但若能殺幾個飛燕的手下,這機會怎可錯失,當即便叫道:

  「真是廢物,頭子不敢跟老大打,手下不敢跟我們打,這三屆兵王這麼廢,簡直讓競技場....咳咳咳。」

  飛燕成名已久,場上不讓用靈氣,場邊還不能讓他施展嗎?

  聽到這話,當下一個眼神瞪過去,鍾雪黃胸口有如被束帶勒住,倒退三步紅著臉不斷咳嗽。

  老傭兵上前一步截斷靈氣:「金兄,你不想打就算了嘛,我也是看你家三個手下,我家三個新人,剛好可以對練對練,何必對小朋友動怒。」

  飛燕不屑地嘖了一聲:「對練,哼,你有種就跟我對練啊!」

  「有何不可呢?」老傭兵呵呵一笑:「不如我們就先讓小朋友們對練,練完之後,你我再打上一場如何?」

  這話一堵,飛燕有點難下臺階了,老傭兵卻是打定主意,無論先上後上,反正一上場就投降。

  鍾雪黃三人也早已擋在出口附近,準備對方若夾著尾巴逃走,多少講上兩句。



  谷樂維看向兩位夥伴:「你們呢,想跟外人對練一下嗎?」

  沙持明的體魄雖然未臻上層,但是只要給他一匹馬就無所畏懼,自然無所謂;彈謹風就不行了,身為沒落貴族,卑躬屈膝求生存求習慣了,被說個兩句不痛不癢。

  飛燕出聲提醒道:「小樂,競技場雖然相對其他地方安全,但還是有很多手段可以殺人的。」

  老傭兵卻也跟著說話了:「這位小兄弟看起來有骨氣多了,這競技場對練,是有對賭臺可以下注的,如果你們怕輸,不如我就下點注給你們當作獎勵如何?」

  「哼,就憑你這老窮鬼可以出得起什麼好注。」飛燕道。

  「我出三枚金幣作押,如何?」老傭兵說。

  他這一說,飛燕、彈謹風、包含最苦瓜臉的沙持明都是笑了起來。

  鍾雪黃怒道:「有什麼好笑的!」

  自從融合了元金之血,樂維複製其他東西的速度變慢,複製金屬物品速度卻快上許多,右手抓著一枚金幣,舉起左手一掌打開、金幣就噹噹噹噹掉了滿地。

  他笑道:「金幣我們卻不是很缺的,不過老伯如果可以提供一些法印或體功的秘術,那我就賭了。」

  「什麼!?」

  谷樂維不知道,老傭兵卻以為他是覬覦了雪傭兵團的體功:飲雪秘術而來,這部體功雖然不算上層,卻有其出采之處,就算是五大商會也都會感興趣,何況平民。

  「飲雪是我傭兵團不傳之密,少年你不要作夢了。」

  沒想到一個小小要求,竟引得對方勃然大怒,樂維不禁好奇心大作:「如果只是借我看一眼呢?」

  這個要求就有點訛詐之嫌了,畢竟解讀超能過目不忘,看一眼就等於偷上了。



  老傭兵還在沉吟,鍾雪黃急著在他耳邊輕聲:「旗老,他們三人兩個學徒行者一個凡人,我們還有不贏的理由嗎?再加上你看那少年一定是鄉下來的有錢子弟,趁機撈筆錢,何樂而不為?」

  鍾雪黃之所以認為樂維是外來者,是因為旗老並沒有認出他來。

  老傭兵因為年紀關係,修為無法再寸進,於是便兼任老僕,在大城市裡,老僕都會有一個情報網,每天清晨要去更新城裡來了哪些要注意的人,以免自家子弟在外面白目得罪錯人,既然旗老敢挑戰樂維,說明他的身分根本無足輕重,不值得老僕們忌憚。

  原本樂維只是在猶豫要不要打而已,結果飛燕告訴了他飲雪秘術的獨到之處,反而強化了他想和雪傭兵團打上一場的心思,也是掏出了二十枚金幣,對注一睹飲雪秘術。



  雙方在備戰區準備時,彈謹風忐忑地問道:「少主,你真的覺得我們贏得了啊?」

  他沒忘記樂維一手瘋狂大法印,但....競技場內不允許靈氣技術啊!

  「我覺得可以。」樂維笑了笑:「前幾天在狼煙書院裡,看過兩本兵書,剛剛回憶一下,我們可以來個最簡單的三人陣。」

  這場戰鬥,對他而言有利無害。

  就不說己方下的賭注是金幣吧,打輸了也是一次極好的作戰經驗,對方視己若仇,肯定全力以赴。

  彈謹風訕訕地看向沙持明:「那沙呢,你有信心嗎?」

  「勝負八二開吧,不過我有十成信心毫髮無傷地退出競技場。」

  他本來就是沙家家主特地養育的天才,又有馳馬優勢,一句話堵得彈謹風白眼翻了兩翻。

  「哈哈哈,謹風不用擔心,我有七成把握可以贏。」



  樂維笑了笑,立起了手中那把漆黑的騎槍。









35.騎槍鎖定




  在這個世界上,卑劣的人分成兩種:一種是為了求生存,一種是因為缺乏同理心。

  在生存已經無虞了之後,可以確定鍾雪黃是第二種人。

  如果給他一個溫柔一點的父親或母親,或者讓他明白那些和自己有同樣遭遇的人何其多,可能他們的心理狀態就不會這麼扭曲。

  很可惜的,在這個貴族幾乎不願意教育平民的世界裡,內心扭曲,是下層階級的常態,尤其是像鍾雪黃這種,比普通人都要強一點,可是卻又沒辦法超越米殘雪、飛燕,只能看著後輩比如谷樂維、路道雪等漸漸超越他。

  對一個放棄努力的人而言,他的樂趣就是折磨其他努力的人。

  甚至只是....折磨其他人。



  「清雪、原雪,這是你們第幾次來競技場?」

  「第三次吧。」

  「學長我來第二次而已。」

  鍾雪黃呵呵地淫笑了幾聲:「那你們可能不知道,其實這競技場,是很容易打殘、甚至是打死人的。」

  兩人對望一眼,不是很明白。

  競技場的武器和地下有陣紋相呼應,對方完敗就是被吸在地上動彈不得,如果喊一聲「認輸」,就會被陣紋庇護,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很難打死人才對啊。

  見他們疑惑,鍾雪黃突然快手一擒,伸進了原雪的頭盔底下,往他喉結一打。

  「咳咳咳....咳咳....學....咳咳....」

  「懂了嗎,就是這樣的技巧,可以輕易地讓敵人無法呼救。」

  如果路道雪在此,一定會無言地大翻白眼。

  這個學長,天份不能說無,結果好好的格鬥技巧不學,整天在研究要怎麼在競技場突擊別人的喉結,還練得這麼精準。

  「學、學長好厲害啊!」清雪講話的同時,頸子往下都壓出了雙下巴。

  「哼,待會上場,你們幫我牽制一下,如果敵人太弱,就放水拖點時間,我要把他們全殺了。」

  「啊、這樣不太好吧?」

  「那個金鳴槍飛燕,覬覦過老大(的肉體),三番四次大膽意淫,他的手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竟敢妄想我們傭兵團的飲雪秘術,這就是該死!」

  「可是....」

  「沒有什麼好可是的,城裡的貴族少主、新興勢力什麼的,旗老都摸過了,既然沒有提醒我們,想來對方就是塊名不見經傳的肥肉,現在不殺,要讓他們有什麼機緣,壓過我們一頭,那就太不爽了。」

  在鍾雪黃的意淫中,他總是打敗飛燕,一邊踩著他的臉,一邊和老大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但每次在現實中清醒,那不可攀越的差距都會醜化他的內心一絲,久而久之,性格自然如此。



  競技場裡,三打三算是最小的組合對戰,一般來說弓兵克制步兵、盾兵克制弓兵,騎兵最無敵,如果要克制,除了騎兵自己,就只能是步兵裡的長槍兵,這種克制人數越多就越明顯。

  準備區的大門開匣,雙方衝了出來,鍾雪黃的殺心又更盛了。

  不為其他,就因為對方騎著兩匹馬!

  而且還不是一般練習用的黑馬,也不是貴族愛騎的白馬,而是身披戰甲的軍馬!

  「遭他媽血荊命的(血荊棘王在北域信仰中主肆淫罪),這狗兒子是哪來的暴發戶!」

  競技場裡騎兵少,就是因為馬的租金太貴。

  可那廂光是一頭軍馬的租金,已經超越了鍾雪黃三人全身的兵甲,一般來說場方不會讓兩邊裝備品質相差太多,但馬或許是唯一例外,他看了自然大為不爽!



  而現在場上心情最好的,或許就數沙持明了吧。

  軍馬身披戰甲裝備,防禦力和操縱穩定度提高,速度卻下降了,但也因此更方便他做出各種馬上特技,振臂一揚雙手持雙劍、放棄提疆就駕馬衝殺出去。

  谷樂維微微一笑,其實在讀懂陣紋後,他完全可以偷偷調整這些裝備在大陣裡的品質來作弊獲勝,可其實輸了也無所謂,至於贏了的賭注:飲雪秘術,他相信自己將來有的是機會看,說不定米殘雪還會親自奉上給他看。

  所以就沒有作弊去改變任何陣紋。

  只是有個東西不免要試上一試:「鎖定陣紋!」

  黑色騎槍的扶手處,出現了一圈微小的波紋,在樂維的眼中,居然就出現了騎槍的落點!

  「太厲害了!」

  有這輔助瞄準的東西,他還不指哪打哪?

  騎槍被淘汰的原因有三,首先是鍛造和陣紋技術都發展出了法印拳套,太過期了;第二是因為騎槍造價高昂,損毀率太高,貴族有更好的選擇,平民玩不起;第三就是因為,騎槍的準頭,太難瞄!

  鎖定之後,樂維當下全力奔馳而出!

  同時鍾雪黃繞過兩馬,要繞背去殺最弱的弓兵彈謹風,清雪和原雪正纏鬥沙持明,這沙持明體功太特別,騎匹馬也不好好待在馬背上,一直竄上跳下的。

  清雪不是沒想過先打馬(操,先打爆你這隻貴居居的軍馬!),但是每次沙持明下馬,馬就會後蹬,原雪已經先一個被踢飛五尺。

  就在他欲變招之時,樂維的騎槍已經衝鋒到十步左右,本來按照清雪所想,這新手騎兵的衝鋒,稍微偏個身子,也就四兩撥千斤式地躲去了。

  卻不知為何,無論他怎麼搖擺,騎槍頭都好似鎖住了他腦袋瓜一般:

  「嘰~欸欸?」

  發出了幾聲怪叫,樂維的長槍不偏不倚地自太陽穴處命中清雪,他噗的一聲,脖子和身體呈現一個六十度歪斜飛出:「嘎?」

  幸好競技場陣紋立刻判定他戰敗,給予了緩衝,否則至少也是個頸椎骨折。

  這也是在競技場才能有這種被重擊卻毫髮無傷的特別經驗,他就這樣看著景物橫移,然後咚地一聲趴在地上,頭盔陣紋運作,重得他整顆腦袋只能看著沙土地面和競技場切成九十度爬不起來。

  「疑?」原雪大驚失色,幸好樂維並沒有拋下騎槍和沙持明一起以二戰一。

  一般來說,衝鋒成功,騎士就會拋槍轉肉搏,不過少年覺得這很好玩,還沒打算放下槍。

  看台上飛燕皺起了眉頭,隨後他一瞥,發現不妙,急忙大喊:「小樂!快去救謹風!」

  卻看那廂,鍾雪黃盾牌連格三箭,殺到了彈謹風面前,一劍虛晃,竟用盾牌擊中了少年的喉結!

  隨後下盤將少年掃倒,碰碰碰三劍斬在右肩肩頭和雙腿膝蓋處。

  這三劍沒事,可是彈謹風喉頭受損,沙啞亂咳,四肢盔甲已經重得他站不起來。

  鍾雪黃踩著彈謹風,耀武揚威地看著樂維,然後一劍從臂甲縫隙處砍進!

  喀啦。

  「嘎!啊—」彈謹風一聲怪叫,右手已經朝內折成九十度。

  弓手鎧甲,在右臂處有比較大的開口,鍾雪黃竟然從這開口中直接砍向彈謹風的肉體,將他手臂凹斷!隨後又將腳踩在他嘴上,不讓少年叫喊。

  「你幹什麼!」沙持明見同伴被欺凌,開口怒吼。

  「駕!」



  谷樂維眼中殺意熾盛,原以為對方提議切磋,只是想削個飛燕面子,但這是下殺手啊!

  旗老眼中一閃,舉起了手準備隨時打暗號讓三個新兵喊投降。

  快馬衝鋒,三息之內已經來到鍾雪黃跟前。

  他如果剛剛有觀察,就會知道這少年是如何擊飛清雪,可是他沒有。

  因此他現在也感覺到了清雪所感覺的,那種無論他怎麼微調自己的身體方向,長槍槍頭都會快速跟上的感覺。

  「微操騎槍!不可能!這騎槍長都超過四米了,槍頭應該沉重的要死,以他臂力,光舉著就是消耗了,怎可能微操!」

  他內心如何吶喊,樂維可是不管的,大吼一聲:

  「去死吧!王八蛋!」

  槍頭居然不偏不倚地也從盔甲下方桶上了鍾雪黃的喉結!

  「住手!」旗老忍不住叫道,旁邊原雪看傻了眼,來不及喊認輸就被沙持明雙劍斬在了背後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馬匹衝鋒的速度,這該要有多快,豈是場外邊一個人的吶喊可以阻止。

  鍾雪黃被這一槍串高得飛起,而且還因為卡在盔甲之間,被馬匹衝了一下才掉落出去,因為沒有擊中盔甲,所以陣紋並未判斷落敗,鍾雪黃一身靈氣無法凝聚,此時他脖子已經因為內出血腫大,若是就這樣摔落地,必然是頸椎或頸動脈斷裂死去。

  卻見場邊路道雪伸手拍向警急救援陣紋,解除了競技場防護,身邊一個不知道什麼人,宛若飛電疾風衝了進去!



  「嗯?」

  沒想到來人不是飛燕,也不是旗老,而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年人,除了後腦杓一絡馬尾,其餘都是短髮,身上衣著清簡,給人一種俐落感覺。

  這少年速度竟是遠勝飛燕,隔空一掌送出靈氣,居然來得及在鍾雪黃躺下之前護住了他脖頸,雙手靈氣滋護。

  鍾雪黃躺地之後,他單手成掌,立於胸前說了一聲:「龍神慈悲。」

  沙持明瞪大了雙眼,卻是喊了一聲:「恩公!?」












36.初見正一氣





  「龍神慈悲。」

  這個好似武僧一般的年輕人出現時,樂維一陣震驚,不是因為他口中所呼神號,而是那個禮讚手勢,三指向天立於胸前、左掌橫托右手,這是外教信徒的小奉神儀式啊!

  清雪、原雪盔甲解除壓力也跑了過來,和旗老以及路道雪四人怒視著飛燕一行人。

  幸好武僧少年倒是對兩個重傷者都施以急救,只是按照嚴重順序,這才沒讓衝突加溫。



  啪,剛剛接好骨折的手臂,沙持明對著武僧喊了一句:

  「恩公。」

  武僧少年抬頭一看,也大為驚喜:「沙兄弟是你,你順利逃出來了?小惠呢?」

  沙持明興高采烈地向飛燕、樂維介紹了此人:

  「少主、金大叔,這一位是龍神武僧:天龍漁木征!就是他把我和小惠從沙家中救出來,否則我倆早被沙老六斬殺於西方了。」說完他嘆了一口氣。

  武僧口氣非常和善地說道:「小僧俗名正一氣,諸位且這般稱呼我即可。」

  對於滄岱北域的人,名字多稱呼長,樂維已經非常習慣,內心也在思量著,自己是不是也來改叫著『五冠全綸並風華,稀世絕代天才、急罕少主』之類的稱號。



  此時,觀眾台上,一個家僕對著一位黃袍少年恭敬地說道:「少主,您真是太厲害了,您怎麼知道贏得會是那三個門徒境界的小子?」

  黃袍少年,正是桐府且丁衫。

  「....這個急罕商會的人,處處透著奇怪,手中捏著一個生級藥師,一個三屆兵王,至今為止做得卻都是虧本生意,我看不透五大商家,是因為實力差距,但連急罕商會都看不透,不太正常。」

  谷樂維一行人最近才草創商會,默默無聞,整個艾斯米城每天都有數十個商會成立,數十個商會倒閉,根本沒有人上心。

  但是早先切古骨幫桐府老僕換血療傷,卻是一換就突破了,這老僕不僅踏入三級大師行者,體魄也摸到了彈韌境的邊緣,這手法不能說驚世駭俗,卻絕不尋常。

  於是打進城以來,閒著沒事時,他就會對這群人留上一點心思。

  不過,且丁衫閒著的機會,看是要越來越少了。

  「今日過後,我便無心在觀察急罕商會了,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有這必要嗎少主?」

  「唉,我桐府祖字一脈,家道凋零至此,連個僕人都懷疑起少主決定起來了。」

  那僕人一聽此言,重啊,立刻下跪叩首:「少主勿怪,是小僕僭越了,請少主勿責罰。」

  哪有僕人犯錯,是下跪叫主人不要責罰的?

  原來這且丁衫自小喪失表情能力,於是經常用肢體語言表達自己,每當有家僕犯錯,他一邊懲罰家僕,一邊為了表示自己的不捨,便會自殘!而且每次自殘,必嚴苛於對下面奴僕的懲罰。

  若是將他左手袖子捲起,上面滿滿的是劍痕,甚至掌心也曾被利劍穿過,是以跟隨他的僕人都忠心不二,甘願赴死。

  且丁衫扶起了家僕,依然是面無表情,但那家僕心中卻是一暖,更是堅定了隨少主水火裡來去的心情。



  競技場中當然沒人發現觀眾席上的這一幕。

  只有正一氣正在努力化解兩邊的恩怨:「道雪,看起來確實是鍾雪黃大哥先下殺手,這位少主才雷霆反擊的,是不是就這樣放下紛爭好嗎?」

  路道雪雖然不喜己方三人持強凌弱行徑,畢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看到鍾雪黃被打成這樣,自然氣憤不已,可人家都開口了:「好,既然一氣你都這樣說了,我今天就算了,急罕商會是吧,我會寄出挑戰書,今日競技場恩怨,來日也在競技場化解!」

  若非內心對這個第三方有些好奇,樂維本來也沒打算就這樣了事,不過這個正一氣給人的感覺很舒服,他決定賣這個龍神武僧一個面子。

  「沒問題,我急罕局,隨時準備應戰。」

  雙方各是忿怒的一行禮,飛燕在心中暗暗不爽:「小樂這次怎麼沒有行錯禮儀,好讓對方不爽我們,我也順勢繼續發作?」

  卻不知道在飽覽群書之後,樂維已經將北域的風俗民情補足了,即便見到貴族,也不會再選錯禮節。



  原本互相嗆戰之後兩邊應該要各走各路,卻因為稍早之前,雙方都在賭注台下了注,導致狀況有點尷尬。

  鍾雪黃雖然倒地,可是陣紋帳面上的數字是雙方各倒一人,算平手,旗老堅持己方沒輸,或者是雙方都認輸,樂維同意選擇後者,於是又多出了一大段他閱讀飲雪秘術的時間,氣氛尷尬到飛燕差點直接往路道雪臉上貫一拳來化解。



  好不容易,眾人帶著負傷的彈謹風回到草藥商店,卻見一批批的黑衣人站在路上對著店門口叫罵。

  自從急罕局開店以來,就有一群黑衣人天天到店裡來,只看不買,還惡狠狠地守著門,明顯是來搞事情,彈四江原本的意見是不用理會,等到艾斯米交易集會開始,向全城展示過秘靈藥之後,各大勢力的人自然會上門,屆時這些黑道小弟肯定也不敢待著。

  有了源源不絕的生銀之血,切古骨早就開發出六種秘藥、三種秘靈藥,只待集會開始震撼全城。



  不過今天卻有些奇怪,彈四江居然自作主張提早關門,放這些黑衣人在門口叫罵店家沒有商譽,說關門就關門。

  一行人回府,才知道事情嚴重了。

  「少主!」才剛剛踏進店門,車伕季實就往地上一跪。

  「怎麼了?」

  彈四江面色焦急地道:「老中和小薑被綁架了。」

  「甚麼!?」

  各大貴族、商會的老僕,清晨四點就要起床,這群人有一個默契,就是這個時間,會在城內最大的市場聚會,交換情報,包含哪些高手、哪些名門進了城,什麼打扮什麼長相,城內有什麼大小八卦,這些老僕之間互有默契,即便是敵對勢力也絕對不會在這個聚會時間動手。

  不過老中和小薑沒有多想,天亮了還在城內奔走,幫自家秘藥即將出現在集會打廣告之外,也順便找看看合作對象。

  卻不想東籬府的人,居然夥同其他商會的店家合作,關門把他們抓了,同行的還有季實,他運氣好被放回來報信。



  「他們說....贖金要六十央....」

  這個價格對在場其他人來說接近天價,樂維不太清楚幣值,只是很不爽地臉色一沉。

  彈四江覺得商會付不起這個價,便開口說道:「少主,這是很常見的商家紛爭手段,這贖金也不是真要,只是要看看我們的態度,一般來說,服軟的話寫一封道歉信去,對方就會提出真正想要的要求,或者最常見的解決方式是去找個大勢力來居中調解,也是在測試我們背後有沒有靠山,反正兩個僕人,在外人看來是覺得沒有什麼。」

  是啊,在外人看來。

  對滄岱北域的人來說,僕從還有地位嗎?可是對樂維這個異邦人而言,哪有什麼僕不僕的,只要同行了,都是夥伴,何況那老中和小薑多好用,各種生活大小事處理得服服貼耶,否則多少會耽誤到樂維的進修和切古骨的研究。

  「他們這樣綁人,沒有什麼王國的機關來管嗎?」

  「管了也沒用,僕從殺人,罪責會延伸到主人身上,可如果只是打一頓,然後派個僕人出來頂罪,說是自己仗著主人名義私下犯罪,也就罰那個僕人而已;甚至真的要殺人也無妨,跟黑幫要個敢死的出來認罪,安排得夠妥善,未必管得到後面的商會。」彈四江解釋道。

  「嗯嗯嗯,是這樣啊,季實,拿金線來,業伯,可以請你和彈叔一起幫我把家具都先搬開嗎?」

  谷樂維一句說得沒頭沒腦的,眾人也不知道他要幹嘛,卻見少年拿起長槍在地上開始刻畫了起來。

  「哎靠,小樂你拿我的槍要幹嘛?」

  「飛燕你幫我把金線按照我畫的圖形,嵌進地下半呎。」

  「你這是....要佈陣啊!」

  「不反擊一下,東籬府會當急罕商會是病貓,我讀司勒華史,開國宗皇說得好,革命初期,殺人立威。」

  眾人聞言,心下都是一凜,別說桐府且丁衫,就是他們自家人都看不透這個少主,平時待人和善,怎麼對外又突然強勢如斯?



  刻完陣紋,樂維又拿起各種金屬、神木開始雕刻陣眼,飛燕金線嵌到一半,彈家父子兩人大叫了起來:「這是,彈家大陣!」

  彈家大陣,又叫「四方穿山陣」,乃是昔日彈四江的師傅、一位七級宗師行者的不傳之秘,若非這位女師傅和彈四江有一些不清不楚的肉體關係,彈家也沒有機緣得到此陣。

  如今,樂維不僅照抄陣紋,而且按照倍率縮小了將近十倍不止。

  「少主,你甚麼時候....?」

  看著老師的大陣被抄走,彈四江心裡有點不是滋味,若不是他很清楚兩人不可能有交集,簡直就要懷疑這少年是不是也跟他師傅有甚麼曖昧。



  陣紋刻畫完畢,核心用得卻是其他大陣的核,樂維也不知道這樣行不行,接上靈環之後,他試著操縱了一下。

  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後,他拿出幾顆石頭刻上紋路,告知眾人如何使用,大家都是被嚇得一愣一愣的。

  飛燕開口幫大家問了:「小樂,你怎麼會得陣紋?」

  「我會得不多,這個大陣剛好看過幾次,應該合用。」

  這少年的常識不足真是震懾眾人,能刻出這種等級的陣紋,還只是會得不多嗎?

  殊不知,谷樂維會的還真的不多,皆因為他學習的方式太奇怪了,不是按部就班照邏輯學,而是直接複刻,所以他也有點怕怕的,怕他的核心放下去,大陣直接當機。

  幸好這個大陣的核心也是通用格式,不然陣眼放下去,搞不好先爆炸一波。










37.運轉四方穿山陣



  來到滄岱北域的這段時間裡,排除那些因為成立商會找來的雜役,樂維稱得上是認識的夥伴也有將近十位之數了。

  在這之中,真正稱得上是有見識的,不是遍覽十方的老中、也不是曾在貴族圈中學習禮儀和會計的彈四江,而是曾為響馬賊王的金鳴槍飛燕。

  此刻,粗中有細的飛燕站在刻畫大陣的樂維後方,他內心有一絲恐怕。

  因為他看不透這個少年。

  對他來說。

  彈四江這人沒什麼,就是想回貴族圈子;切古骨的一切言行則圍繞著她的身分和差點被強佔身子這兩個祕密之上;老中是善於生存的油條、沙正南就一個高階白癡。

  只有這個少年,身懷異能、手握重寶,有決斷能殺伐,卻不知道他想幹甚麼。

  也許正是因為他年少,所以才未定性:「我是不是該干涉一下他的性格呢....哼嗯....」

  但凡高手,看到好材料都會起一點調教心思。



  在瞪大眼睛看他完美復刻了四方穿山陣之後,彈四江恍若大夢初醒,才又想到:「對了少主,現在除了東城區域,外城四圈已經沒有商會願意跟我們做生意了,情況不容樂觀。」

  「嗯,反正和那些商會的生意往來本來就是煙霧彈,集會還有三天,第一要務先要把小姜和老中搞回來。」

  「少主打算如何做?」

  「季實不是說,他們是在別間店鋪裡被關門綁走的嗎?」

  谷樂維一隻手放在門栓上:「咱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囉。」



  自草藥鋪開張以來,東籬府顧了一幫黑道,每天在急罕商會內外繞來繞去,干擾生意,對於此舉,彈四江感到非常的困擾,他的大把手段和內心抱負都卡在了東籬府這座魔王前面。

  老中兩人被綁架後,草藥店就關門了,可是今天時間還沒到,於是黑幫們就留在門外叫囂。

  「掛招牌就是要做生意的,給老子開門啊!」

  一個嘍囉伸腳一踢,碰一聲,門居然開了。

  「疑?」「疑?」

  眾人本來準備多踢兩下裝裝樣子,今天可以收工打道回府了,怎麼一踢就開了捏?

  開了就開了唄,一行人又惡行惡狀地"逛"進草藥店。

  沒想到一眼看去,不是業老頭,而是一個少年正在拍褲管灰塵,拍完之後直接往木椅一盤而坐。

  「小子,你家老頭呢?」

  谷樂維眉頭一挑:「業伯,我讓他先去休息了。」

  旁邊一個嘍囉悄悄地問老大:「大哥,這小鬼是通靈行者嗎?」「我看不像,是有一點淡淡靈氣,觀察不到他有靈根。」「真的嗎?那我來試試。」



  「小子,有沒有什麼帝寶級的秘靈藥啊,老子想買來通天。」一個有著朝天鼻的大漢問道,後面一夥人都笑了。

  「有。」

  「有!?」

  「但不賣。」

  「有你還不賣!」

  「不賣低能兒。」

  「你敢說老子低能兒!」

  「呵呵,你就是低能兒啊。」

  話一說完,樂維突然發難,只見草藥店地板泛起藍色光芒,一個半圓型光罩將眾人壟罩。

  谷樂維左手在空中緩緩畫出一個龜殼狀法印,一道結界緩緩展開在他體表。

  「這什麼!」

  「大哥,這光罩有古怪,我轟不開。」

  「你這個小子!」

  身為黑幫,早已養成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勁,領頭那人運起體功,一刀就往樂維身上砍去!

  如果他砍得是大陣護罩,反而還有一點機會破陣,可惜樂維貧弱的靈氣和無根之體讓他誤判形勢,其實也不能怪他,在地之一方換了別的大師行者多半也是依據經驗法則做出這個判斷。

  一個低階防護法印,在樂維『增幅』超能的全力之下堅若金剛,鏗一聲,刀口居然裂了。

  「什麼!」

  饒是如此,整個防護法印還是直接出現了蛛網狀裂縫,恐怕再兩刀就會被破去。

  「果然低階防護還是太弱了嗎?」樂維心想。

  殊不知,這黑幫頭子在大師行者中等級雖低,卻是專修力道,這防護法印的抗擊能力,連一旁的飛燕看得都是眼皮跳了兩跳。

  不讓對方有再出第二擊的機會,樂維運轉大陣,只聽風聲嗤嗤,無數的空氣從大陣中被抽出,一時居然要把大陣抽成一個真空世界!

  至於防護法印已經封死,其中自有空氣,樂維自然不會讓自己窒息。

  房子是方形大陣是圓形,此刻在四處的死角,彈四江和飛燕一人佔據了一角替樂維護法。

  這種困敵手段,看得彈四江額頭冒汗:「這....竟然還有這種奇思妙想!若是我操縱穿山陣,應該會直接用能量制敵,可是這樣一來,難免擊殺一些低階行者,抽掉空氣....嗯....」

  事實上樂維會有這種思考,也是因為以前在急罕局曾經中過這種陷阱。

  抽過一陣,比較弱小的嘍囉都倒了,即便是還站著的也幾乎失去戰力,彈四江和飛燕輕輕鬆鬆就拿下。

  飛燕也是心中讚嘆,換作他來,可以殺光;也可以擒下一部分、但若不殺難免跑掉一些,要這樣全部活捉絕無可能,這小鬼卻做到了,莫非這人,真的可以給切古骨那隱密的身分帶來一絲希望?



  擒住眾黑道,樂維學著那東籬府做法,打醒了其中兩人,讓他們回去報信。

  飛燕用靈氣光環,威懾著說道:「記住了,回去隨便你們怎麼報,但我家商會要用你這二十個兄弟,換回兩個下僕這點,一定要說得確實。」

  故意把自家兩人身分說低了,是希望增加一些談判成功的希望。

  谷樂維這時卻突然問起:「你們和東籬府是什麼關係?」

  兩人臉色慘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說。

  樂維翻了一個大白眼:「別鬧了,我這是要救你們。」

  兩人心想:你把我們全部窒息了活逮,還說要是救我們,你才別鬧了。

  「你們知道,你們回去,東籬府有可能不認帳,反而殺你們滅口嗎?」

  換作是樂維,如果沒有換人的打算,他就會這樣做。

  這句話起到了效果,兩個小嘍囉跳起腳來:

  「怎麼可能,我們兄弟幫東籬府做事都快三年了,從府主崛起至今,都是我們幫忙打小妖、打黑水!」

  「嘖,如果東籬府願意放了我的夥伴來換人還好說,若是打定主意不換,就一定殺你們滅口。」

  「我們不信!」

  「好啊,你要是不信,就一個人回去通報,說只放了你一人,另一個在茶樓等著,看能不能等到你出來。」

  「小黑別信他,這個小子是在挑撥離間!」

  「隨便你們怎麼說,反正按照我說的去試試,對你們也沒損失,東籬府若放了我家兩人,你們這些兄弟我一定也全部放回。」

  兩個嘍囉思考了一會,就同意了。



  兩個小時之後,離開的兩個黑幫小弟,果然只回來了一人,他從後門連滾帶爬地進了急罕局,帶著哭腔對著樂維泣道:「小少主、小少主,您太神了,求您救救我兄弟啊!」

  門內一干黑幫被綁著坐在地上,聽到他這麼說,頓時都緊張了起來:「小黑,發生什麼事了!」「黑狗,你怎麼這麼沒骨氣!」

  那個小嘍囉對著一幫兄弟說道:

  「我和肥仔說好,他回去跟古魯哈那廝回報,並且不要提我也被放了的事,結果肥仔進了門就沒出來了,我本來要回幫內找人,卻剛好看到東籬府好幾輛馬車進了幫內,於是沒敢回去,就過來了!」

  一眾黑幫皆是發出了不敢置信的聲音。

  彈四江也是奇怪,兩個下僕跟一個黑幫,孰輕孰重應該很明顯,怎會如此?

  樂維倒是有點理解。

  還記得以前追殺外教,有些被吸收的外教信徒發現自己被蠱惑被騙了,都會反叛組織,而且這些背叛者如果有機會,殺自己人反而殺得比誰都狠。

  所以後來外教就多了一個規定,核心信徒一定是要在聯邦國內犯過死罪,才能進入核心。

  人就是這樣,但凡能夠洗白或上位,很多關係都是可以說斷就斷的。

  東籬府現在也是如此,他們都站到西城最大商會這個高度了,這些不入流的黑幫小弟反而變成汙點,如今被擒,剛好捨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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